题书后寄行人
自君之出矣,临轩不解颜。
砧杵夜不发,高门昼常关。
帐中流熠耀,庭前华紫兰。
物枯识节异,鸿来知客寒。
游用暮冬尽,除春待君还。
从题目看,这是妻子题写在书信的末尾,附寄给远行在外的丈夫的爱情诗。诗中只叙事,写景, “不复及情”,而处处含情,正如王夫之所说: “一切景语皆情语也。”《乐府诗集》题作《自君之出矣》,列入《杂曲歌辞》,并作题解云: “汉徐幹有《室思诗》五章,其第三章曰: ‘自君之出矣,明镜暗不治。思君如流水,无有穷已时。’《自君之出矣》,盖起于此。”这个乐府诗题,从汉末流传到唐代,都概莫能外地用来抒发思妇对行人的爱情和思恋。
“自君之出矣,临轩不解颜。”思妇寄书给丈夫说:自从你离家之后,我临窗盼望,总是看不到你,所以总是愁眉苦脸,不曾再笑一笑。《列子》书中记载:“列子师老商氏,五年之后,夫子始一解颜而笑也。”这里是说妻子见不到丈夫,就紧锁双眉,苦不堪言。“砧杵夜不发,高门昼常关。”砧杵是捣衣的工具,砧是垫石,杵是槌棒,即今我国南方农村洗衣服,还常常把浸泡过的衣服放在临水的砧上用槌棒敲击以便洗除污浊。这种敲击,往往发出较大的声音,还传得很远,因此常常被诗人熔铸成听觉意象,结合不同的情景而构成不同的意境,如何逊诗“萧索高秋暮,砧杵鸣四邻”,又钱起诗“千家砧杵共秋声”、都加强着人们对秋之萧索的具体感受。至于班婕好《祷衣赋》所写“于是投香杵,叩玫砧”,那就是另一种情调和另一种意味了。这里是说丈夫不在家,妻子不愿接触外界的人,不但白天“门虽设而常关”,夜间连捣衣都不进行了,以免发出声来,传到外边,让不正经的人听了,闻其声而想见其一人独居的情景,以至发生想入非非的事情。这当然有点封建色彩。但丈夫不在家,妻子无心与外人接触,也是感情专一的一种表现。王夫之评论本诗作者说: “此嫒犹有风规,不入流俗”,主要是针对这两句诗说的吧?那末作者和论者也都未能摆脱封建“流俗”,那是时代使然,我们似可不必苛求。
“帐中流熠耀,庭前华紫兰”,这都是深秋的景象,是为下二句作铺垫的,触景生情,或触物怀人,都归结到: “物枯识节异,鸿来(一作归)知客寒。”熠耀,萤光,借代为萤。《诗经·东山》:“熠耀宵行。“元稹《江边四十韵》:“断帘飞熠耀,当户网蛸。”萤火虫飞进了帷帐,说明天凉了,秋深了。华紫兰,华是开花,紫兰即秋兰。《楚辞·九歌·少司命》: “秋兰兮青青, 绿叶兮紫茎”, “绿叶兮素华,芳菲菲兮袭予。”紫茎兰开出了白色的花,也是晚秋之景。从以上两种景况,诗人感到了“物枯”,即物象的衰萎和枯竭,又从此中看到了时序和节候变易的标志。更进一步得到证实的是,鸿雁已从北方飞回到南方来了,由此可知自己的心上人在北方已经受到寒冷的侵袭。以上四句诗,由眼前之景写到时序的变化,进而又推断行人居北地,定然已经感到寒冷,真是体贴入微!
“游用暮冬尽,除春待君还。”《一切经音义》引《苍颉篇》说: “用,以也。”除,易也,即除夕的除;除春,冬去春来,季节由残冬变易为新春。本诗末二句是说,夫君您奔走在外,与人往来俯仰,直到暮冬尽了,还不能回来,那末,冬去春来,我等着您回家!思念,期待,一盼再盼,一等再等,希望团聚的日子,现在又不得不后移了,真是秋水伊人,望眼欲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