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傅都曹别
轻鸿戏江潭,孤雁集洲沚。
邂逅两相亲,缘念共无已。
风雨好东西,一隔顿千里。
追忆栖宿时,声容满心耳。
落日川渚寒,愁云绕天起。
短翮不能翔,徘徊烟雾里。
这是通篇用喻体的一首赠别诗。
傅都曹,名字和生平不详。闻人倓《古诗选笺》中说是傅亮。傅卒于元嘉三年,时鲍照尚幼,故闻人倓的说法不足据。不论傅都曹何许人也,这首表达对朋友的留恋与怀念之情的诗,确是赠别诗中的上乘之作。
“轻鸿戏江潭,孤雁集洲沚。”轻捷善飞的鸿雁在江潭戏水,孤独的鸿雁停留在水中小洲。诗的开篇用了两个传神的比喻——轻鸿和孤雁。轻鸿,比喻傅都曹;孤雁,作者自喻。诗人用简洁、清丽的语言称赞了傅都曹的敏捷多能,流露出自己孤单寂寞的心绪。 “邂逅两相亲,缘念共无已。”忽然间,两鸟偶然相遇,它们互相亲近起来,彼此间情谊深长。僧肇所谓“缘合则起,缘散则离”,而今叙说契阔之情,不能自已。句中的“两”和“共”体现了双方的情思是一样的深沉、真挚。诗人在这四句中追述了自己与傅都曹的相遇和深厚情谊,描绘了一幅令人感到温暖亲切、栩栩如生的画面,是诗的第一个层次。
下面四句表达了两人的长期离别之恨。 “风雨好东西”本于《尚书·洪范》: “星有好风,星有好雨。”据说“箕星好风,毕星好雨”,箕是东方的木宿,毕是西方的金宿。 “风雨好东西”,即好风的箕星在东、好雨的毕星在西。此句比喻二人总象一东一西的箕星与毕星一样,一在海角,一在天涯。 “一隔顿千里”。 “一隔”——“千里”,全从一个“顿”字传出,此一字,道出分别之突然,重聚之不易。 “追忆栖宿时,声容满心耳。”诗人回忆起相聚的种种美好时光,朋友的声音又响在耳畔,朋友的音容笑貌又出现在心中。“满”,表达了牵连双方的无限情思。诗人在这第二层次中,运用蕴意精深的语言,叙述了与傅都曹的分手和依依惜别之情。
最后四句,是诗的第三个层次,描写诗人预想离别后自己的孤单寂寞。 “落日川渚寒,愁云绕天起。”离愁别绪使孤雁触目神伤:眼见太阳落山,小洲凄冷,令人心境沧凉,一缕愁云漫上心头……这两句突出地写一个“愁”字,它包含着诗人对动荡羁泊生涯厌倦和知己远去的哀伤。可以看到,同是夕阳西下,在李商隐的笔下,是“夕阳无限好”,而在此,却是“落日川渚寒”。正是情因景而生,景随情而移, “愁人心事,触目可憎,如江草新生,却谓唤起愁思。”(王嗣奭《杜臆》)此刻,诗人空虚无着、怅然若失的感觉油然而生,他连声哀唤:我多么想去追寻你,但我的翅膀短小无力,不能远翔,只有在烟雾中徘徊而已。作品真实反映了诗人的思想感情。鲍照一生坎坷,由于出身贫寒,在门阀特权盛行的时代,倍受歧视压抑,宦海浮沉,很不得意。 “短翮不能翔,徘徊烟雾里。”表达了他壮志难酬的隐痛和无所依傍、孤孑彷徨的境况。
这首诗在艺术上很有特色。全篇以鸿雁为喻,构思新奇,自然浑成。诗的感情含蓄蕴藉、深沉委婉,且情景交融,达到高度统一。诗的内容随着诗人情绪的发展追述过去、叙述当前、预想今后——三个层次齐整而清晰,层层递进,将诗情推向高潮,可以看出作者深厚的艺术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