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园田居
(其三)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
晨兴理荒秽,戴月荷锄归。
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
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这首诗写陶渊明早出晚归的劳动生活和经历了劳动生活之后的感受,不论是劳动还是感受,都是实实在在的。
诗人归田之后,最值得称道的要算他直接参加了劳动。在他看来,通过劳动获得衣食,是人生的常道,怎么能“孰是都不营,而已求自安”呢?说到劳动,那当然是艰苦的,只是“田家岂不苦?弗获辞此难”。不能推托、回避罢了。艰辛的劳动,对于归耕不久,不谙此道的陶渊明来说,自然比不得老农, “种豆南山下, 草盛豆苗稀”二句,形象地表现出诗人的力不从心。惟其如此,为了获得赖以衣食收成,他就需要付出比别人加倍的艰辛。 “晨兴理荒秽,戴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就是诗人这种艰苦劳动的绝好写照。他坚持了劳动,更加难能可贵的是,他以一种轻松欢快的心情对待劳动,描写劳动,因此,才为我们留下这些饱含着情感的诗句,创造了诗人月夜荷锄归来这样美好深邃的意境。正如清人温如能所言:“‘戴月’句,真而警,可谓诗中有画。”(《陶诗汇评》)
“夕露沾我衣”与“戴月荷锄归”相互呼应,承上启下,除了用以描写诗人的辛勤劳动之外,还引出了他对这种艰苦劳动的感受。“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说的就是他的感受。 “愿”指的就是归耕一事。归耕对于陶渊明来说,是一项具有多重意义的举动。首先使他做到了返朴归真,满足了他“性本爱丘山”的本性要求。他可以自由自在地过着虽然贫穷,但也不乏诗酒;虽然劳苦,但也不乏安闲的生活。他是“忧道不忧贫”的人, “沾衣”毕竟是外在的,所以“不足惜”;而保持了自己的人格,保持了自己高尚的情操, 却是心灵的,内在的,所以此“愿”不能“违”。其次,归耕使他脱离了“尘网”、 “樊笼”,做到了“彼达人之善觉,乃逃禄而趋耕”。从而有条件在另一个天地里,寻求自己的理想,追寻他的“真想”、 “真意”。 “但使愿无违”是真话,这和那些以退为进的归隐之土有着本质的不同。此后他曾于义熙九年、义熙十四年先后两度征著作郎与著作佐郎皆不就,就是最好的证明。
陶渊明的田园诗,由于他参加了劳动,拓宽了生活内容,比起那些仅从表面欣赏山川自然,和对劳动袖手旁观的田园诗人来,自然有许多不同。这不只表现在诗的内容方面,在风格方面亦复如此。以“田家语”入诗,平淡冲和,质朴自然,也和他那主淳斥薄,主真斥伪的人生追求和社会理想,保持着高度的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