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飞羽檄下列城·宋·陆游》赏析

九月十六日夜梦驻军河外,遣使招降诸城,觉而有作

宋·陆游

杀气昏昏横塞上, 东并黄河开玉帐。

昼飞羽檄下列城, 夜脱貂裘抚降将。

将军枥上汗血马, 猛士腰间虎文韔。

阶前白刃明如霜, 门外长戟森相向。

朔风卷地吹急雪, 转盼玉花深一丈。

谁言铁衣冷彻骨, 感义怀恩如挟纩。

腥臊窟穴一洗空, 太行北岳原无恙。

更呼斗酒作长歌, 要遣天山健儿唱。

〔河外〕指黄河以北的地方。〔东并〕东边依靠着。并,读如傍。〔玉帐〕主帅的军帐。〔羽檄〕亦名羽书。插着鸟羽的紧急的征召文书。〔下列城〕攻下许多城池。〔枥上〕马厩里。〔汗血马〕良马名。汉李广力斩大宛王首,得汗血马。典出《汉书》。〔虎文(chang)〕画有虎头的弓袋。,弓袋。〔转盼〕一转眼。〔玉花〕雪花。〔挟纩(kuang)〕披着棉衣。纩,丝棉。典出《左传·宣公十二年》:楚王冬巡三军,士兵感奋,觉温暖如挟纩。〔腥臊窟穴〕指金人盘据的地方。南人说北人食生牛羊肉,身有腥臊,常用以指北方敌人。〔更呼二句〕天山,在新疆。两句是说国土全部恢复,作歌给天山下青年们歌唱。

这是陆游四十九岁秋天,在嘉州所写的一首借梦抒怀的七言古诗。全诗十六句,每四句一层。前四句点题,写“驻军河外,遣使招降诸城”情况;接四句写征服金酋,帐前示威情况;再四句写宋皇劳军,将士感奋情况;末四句写诗人长饮作歌,欢庆胜利情况。喜悦、振奋是全诗的基调;飞檄服酋是全诗的主旨。身不能横戈河外,而心驰梦往,其爱国热忱,定邦之志,令人感佩,也令人生悲。

这首诗自然质朴,明白如话,但是用语极是精炼,极是传神。“杀气昏昏”四句,炼字叠出,如珠落玉盘。一个“横”字,成城之志,同仇之慨,毕现无余;对句“开”字,果断果敢,有进无退,智勇全出。两句一兵一将,兵勇将谋,浑涵如一。“飞”与“下”,势如破竹;“脱”与“抚”,步步为营。“飞”与“脱”,勇智双全;“下”与“抚”,威恩并用。四个动词构成两个连动句式,写出宋军的节节胜利。“将军枥上”四句,对偶整齐,节奏明快,用了赋陈的写法。“汗血马”、“虎文”的衬托,更显出将军、猛士的神威,是进层的手法;“阶前”、“门外”、“白刃”、“长戟”的铺排,“明如霜”、“森相向”的描状,威示敌酋,又是加倍的手法。“朔风卷地”四句,以风威雪势,反衬“感义怀恩”之情;以“铁衣”的“冷”,反衬“如挟纩”的内心的热。末尾四句,先以“一洗空”,“原无恙”六字,写出灭敌全部、干净、彻底,失土复得而完好无损作为垫笔,然后以“呼”之突起,“遣”字接推,极写诗人因喜而未酒已醉的狂态,因荡除敌寇,失土全复而全军全国狂欢的场面。“呼”“遣”二字,出形传神,是画工,更是化工。用炼字而全浑涵,语质朴而不平庸,全赖放翁一片爱国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