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年常避喧,师事五千言1。流水闲过院,春风与闭门。山茶邀上客,桂实落前轩。莫强教余起,微官不足论2。
三、四澹永。
【校记】
1.师事,《全唐诗》一作“自注”。
2.官,《全唐诗》一作“言”。
【笺释】
[张正则] 《旧唐书》卷一三〇《崔造传》:“崔造,字玄宰,博陵安平人。少涉学。永泰中,与韩会、卢东美、张正则为友,皆侨居上元,好谈经济之略,尝以王佐自许,时人号为‘四夔’。”评事,即大理评事。
[五千言] 《史记》卷六三《老庄申韩列传》:“老子乃著书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余言而去,莫知所终。”后以“五千言”为老子《道德经》的代称。《新唐书》卷一九六《隐逸传·秦系》:“北都留守薛兼训奏为右卫率府仓曹参军,不就。客泉州,南安有九日山,大松百余章,俗传东晋时所植,系结庐其上,穴石为研,注《老子》,弥年不出。”
[微官] 指右卫率府仓曹参军,从八品下。杜甫《独酌成诗》:“身被微官缚。低头愧野人。”王维《被出济州》:“微官易得罪,谪去济州阴。”
【辑评】
《瀛奎律髓》卷二三方回评:三、四自然,天下咏之。冯舒评:末句“不足论”,少蕴藉。冯班评:结句放诞,非德隐之言。纪昀评:三、四高唱,余皆晚唐习径,结尤浅而尽。
公绪人品高,诗品中中,而权载之谓文房五言长城,秦以偏师攻之,其亦别有意在耶?
【评论】
权德舆《秦征君校书与刘随州唱和诗序》:贞元中,天下无事,大君好文,公绪旧游,多在显列,伯喈文举之徒,争为荐首,而寿阳大夫公之章先闻,故有书府典校之拜,时动静不滞于一方矣。七年春,始与予遇于南徐。白头初命,色无愠怍。知名岁久,故其相得甚欢。因谓予曰:“今业六艺以著称者,必当唱酬往复,亦所以极其思虑,较其胜败,而文以时之,闻人序而申之。”悉索笈中,得数十编,皆文场之重名强敌,且见校以故敌故随州刺史刘君长卿赠答之卷,惜其长往,谓余宜叙。嚱夫,彼汉东守,尝自以为五言长城,而公绪用偏伍奇师,攻坚击众,虽老益壮,未尝顿锋。词或约而旨深,类乍近而致远。若珩珮之清越相激,类组绣之玄黄相发,奇采逸响,争为前驱。至于室家离合之义,朋友切磋之道,咏言其伤,折之以正,凡若干首,各见于词云。
李昭玘《跋秦系诗》:系辞意清远,讽而不怨,有古诗人之风。一时与游者,钱起、韦应物、刘长卿、鲍防、耿湋皆知名士,独权德舆深爱之,非所谓大音希声、大味必淡者欤!夫山林、朝廷之士,未尝不两忘而更笑,故缨冠濡足,则讥耕钓为乱伦,枕流漱石,则薄轩裳为丧我,不得不然也。若夫道不足兴世,才不足任物,幸功名夸权利,睢盱于颓波末路间,降志愁精而不知悔,彼方且杖藜引啸于岩石之上,忘形巾屦而注想云汉扰,视此辈扰扰,盖蔑然矣。余尝读系诗至于老年,唯自适主事,任群儿慨然窃叹,有味其言则知系之肥遁,盖有所不为而后去,非活激喜名者也。世俗之人,犹欲以半通之绶系而拘之,难矣。
《后村诗话新集》卷四:系诗仅百余首,而清趣翛然,自天宝至(正)[贞]元,先隐剡川,又徙南安九目山,又客丹阳,寿八十余岁,不应赋咏寂寥简短如此,必有遗轶者。世传系晚年与妻仳离,当时送妻归丹阳耳。韦苏州与系诗云:“知掩山扉三十秋,鱼须翠碧弃墙头。莫道谢公方在郡,五言今日为君休。”韦公五言独步一世,而怜才下士如此。薛能辈才道一联半句,便妄自尊大矣。
《诗薮内编·近体上·五言》:秦系“流水闲过院,春风与闭门”,小见幽楚,此外绝无足采。唐人谓胜刘长卿,时论不足凭如此。
《唐音癸签·评汇三》:秦隐君系诗气过其文,遂乏华秀,然亦可谓跨俗之致。
徐献忠《唐诗品》:隐君夙慕林丘,早怀旷度,但气过其文,遂乏革秀,外无清庙明堂之奏,内无逍遥御风之景,寥寥自得,亦可谓跨俗之致而已。至如“流水闲过院,春风与闭门”,又“门前山色能深浅,壁上河光自动摇”,山人景象,模榻殆尽。
《重订唐诗别裁集》卷一四:刘长卿自谓“五言长城”,系欲以偏师攻之。然诗格近幽涩,未之许也。
《载酒园诗话又编·秦系》:秦系诗惟工写景,故能近人。其《赠张评事》作最佳,如“流水闲过院,春风与闭门”,颇有闲淡之趣。又“篱间五月留残雪,座右千年荫怪松”,工丽中不失矫健。其他悉有绮思,惜音节渐柔。
《石园诗话》卷一:秦系字公绪,会稽人,藩镇奏辟皆不就,自称东海钓客。《新唐书·隐逸传》:“系隐南安九日山,刺史薛播数往见之,时致羊酒,系未尝至城。南安人为立石于亭,号其山为高士峰。”徐献忠谓:“秦隐君夙慕林丘,早怀旷度,但气过其文,遂乏华秀,寥寥自得,亦可谓跨俗之致。”《拾遗朱放访山居》云:“侍臣当献纳,那得到空山。”《赠张评事》云:“莫强教余起,微官不足论。”《献薛仆射》云:“更乞大贤容小隐,益看愚谷有光辉。”人己之间,措辞各当,宜乎韦苏州亦推服之。有诗云:“家中匹妇空相笑”,又云“逸妻相共老烟霞”,想见其妻亦贤而甘隐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