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齐山人归长白山》原文|笺释|赏析

旧事仙人白兔公,掉头归去又乘风。柴门流水依然在,一路寒山万木中

【笺释】

[齐山人] 不详。山人,指仙家、道士之流。庾信《道士步虚词》其五:“移黎付苑吏,种杏乞山人。”倪璠注引《述异记》:“杏园在南海洲中,多杏,海上人云仙人种杏处。”长白山,《元和郡县图志》卷一三“淄州”:“长山县,本汉于陵县地也,宋武帝于此立武强县,隋开皇十八年,改武强为长山县,取长白山为名,属淄州。武德元年,置邹州,县又属焉。八年废邹州,依旧属淄州。长白山,在县西南四十里。”《明一统志》卷二二“济南府”:“长白山,在长山县西南三十里。山跨邹平县,西南一十里,又名会仙山。山有峰,孤秀盘郁,独压众山。《抱朴子》:‘长白,乃秦山之副岳。’绣江源发于此。山高二千九百丈,周六十里,云雨长白,故名。上有醴泉寺,即范仲淹读书处。”

[白兔公] 即白兔公子。仙人名。相传为彭祖之弟子。葛洪《抱朴子·极言》:“又彭祖之弟子青衣乌公……白兔公子、离娄公、太足君、高丘子不肯来,七八人皆历数百岁,在殷而各仙去。”

[乘风] 驾着风;凭借风力。《列子·黄帝》:“列子师老商氏,友伯高子,进二子之道,乘风而归。”

[柴门] 用柴木做的门。言其简陋。曹植《梁甫行》:“柴门何萧条,狐兔翔我宇。” 流水,《楚辞·九章·湘君》:“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慌惚兮远望观,流水兮潺湲。”

[寒山] 冷落寂静的山。谢灵运《入华子岗是麻源第三谷》:“南州实炎德,桂树凌寒山。”王维《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湲。”

【辑评】

《诗境浅说》续编:首二句,言山人所往之处,即白兔公隐居旧地,今山人又乘风归去,遥接仙踪。三句言仙人已去如黄鹤,惟流水柴门,犹是当年风景耳。四句意谓世人所驰骛者,五都名利之场,山人乃向寒山万木,拨烟霞而进影,与渔父之掉头入海,同为避世高踪。结句仅言一种景物,而诗意自见,妙在不说尽也。

韩舍人翃,才调翩翩,大历能品。

【评论】

《中兴间气集·韩翃》:韩员外诗,匠意近于史,兴致繁富。一篇一咏,朝士珍之,多士之选也。如“星河秋一雁,砧杵夜千家”,又“客衣筒布润,山舍荔支繁”,又“疏帘看雪卷,深户映花关”。方之前载,芙蓉出水,未足多也。其比兴深于刘员外,筋节(成)[减]于皇甫冉也。

《唐诗品》:君平意气清华,才情俱秀,故发调警拔,节奏琅然,每一篇出,辄相传布,亦雅道之中兴也。七言古作,性情奔会,词彩蓊郁,虽格稍不振,而风调弥远,讽其华要,亦足解于烦襟矣。

《升庵诗话·韩翃诗》:唐人评韩翃诗,谓“比兴深于刘长卿,筋节减于皇甫冉”。比兴,景也;筋节,情也。

《升庵诗话·石屏奇句》:宋人诗话称戴石屏“春水渡傍渡,夕阳山外山”,以为奇句。余观唐韩君平“夕阳山向背,春草水东西”,意同而语尤工。

《词品》卷一:韩翃诗“踏莎行草过春溪”,词名《踏莎行》本此。

《艺苑卮言》卷四:绝句,李益为胜,韩翃次之。

《诗薮内编·近体上·五言》:刘长卿《送李中丞》、《张司直》……韩翃《送陈录事》、《李侍御》……文皆中唐,妙境往往有不减盛唐者。

《诗薮内编·近体中·七言》:刘长卿《献李相公》、《送耿拾遗》、《李录事》,韩翃《题仙庆观》、《送王光辅》……皆中唐妙唱。

《诗薮内编·近体下·绝句》:韩翃七言绝,如“青楼群不闭葳蕤锁,绿水回通婉转桥”,“玉勒乍回初喷沫,金鞭欲下不成嘶”,“急管昼催平乐酒,春衣夜宿杜陵花”,“晓月暂飞千树里,秋河隔在数峰西”,皆全首高华明秀,而古意内含,非初非盛,直是梁、陈妙语,行以唐调耳,人不易晓。若“柴门流水依然在,一路寒山万木中”,“寒天暮雨秋风里,几处蛮家是主人”,则自是钱、刘格,虽众所共称,非其至也。

又:中唐钱、刘虽有风味,气骨顿衰,不如所为近体。惟韩翃诸绝最高,如《江南曲》、《宿山中》、《赠张千牛》、《送齐山人》、《寒食》、《调马》,皆可能入初、盛间。

《唐音癸签·评汇三》:君平高华之句,几夺右丞之席,无奈其使事堆垛堪憎。见珍朝士以此,见侮后进亦以此。

《唐音癸签·评汇六》:中唐绝如刘长卿、韩翃、李益、刘禹锡,尚多可讽咏。

《诗源辩体》卷二一:七言古,卢(纶)气胜于刘(长卿),才胜于钱(起),故稍为轶而有格,但未能完美耳。韩气格不如,而工丽胜之。

又:韩七言古,艳冶婉媚,乃诗余之渐,如“重门寂寞垂高柳”、“把君香袖长河曲”、“平芜霁色寒城下,美酒百壶争劝把”、“朝辞芳草万岁街,暮宿春山一泉坞”、“残花片片细柳风,落日疏钟小槐雨”、“池畔花深斗鸭栏,桥边雨洗藏鸦柳”等句,皆诗余之渐也。

又:五言律……翃如“玉杯分湛露,金勒借追风”、“翠羽双鬟妾,珠帘百尺楼”……亦已入晚唐。

又:纶五言排律有《从军行》,在中唐颇为矫俊。翃《送王相公》一篇,气象尤胜,至“双旌过易水,千骑入幽州”及《送李中丞》“闭营春雪下,吹角暮山空”二联,雄丽亦类初唐。

又:翃翃七言绝,后二句多偶对者,藻丽精工,是其特创,晚唐人决不能有也。如“急管昼催平乐酒,春衣夜宿杜陵花”、“春楼不闭葳蕤锁,绿水回通宛转桥”、“门外碧潭春洗马,楼前红灯夜迎人”、“红蹄乱踏春城雪,花颔骄嘶上苑风”、“玉勒乍回初喷沫,金鞭欲下不成嘶”等句,皆精工特创者也。

《唐风定》卷二一:《诗薮》云:韩翃诸什,高华明秀,古意内含,非初非盛,乃梁、陈妙语,行以唐调耳。若“长白”(《送齐山人归长白山》)、“五溪”(《送客归五溪》),则钱、刘格。斯评最确。

《诗辩坻》卷三:君平长篇,天才逸丽,兴逐笔生,复工染缀,色泽浓妙,在天宝后,文房、仲文当却席者也。

《载酒园诗话又编·韩翃》:贞元以前人诗多朴重,韩翃在天宝中已有名,其诗始修辞逞态,有风流自赏之意。昌黎曰:“欢愉之辞难工,穷苦之言易好。”独翃反是。其佳句如“寒雨送归千里外,东风沉醉百花前”,“露色点衣孤屿晓,花枝妨帽小园春”,“池畔花深斗鸭栏,桥边雨洗藏鸦柳”,“门外碧潭春洗马,楼前红烛夜迎人”,“争管昼催平乐酒,春衣夜宿杜陵花”,皆豪华逸乐之概。惟《送李少府入蜀》诗“孤城晚闭秋江上,匹马寒嘶白露中”,稍觉凄然可念。然在集中,亦如九十春光,一朝风雨耳。第姿韵虽增,风气亦渐降。至若“葛花满地能消酒,栀子同心好赠人”,“下箸已怜鹅炙美,开笼无奈鸭媒娇”,“尘尾手中毛已脱,蟹螯樽上味初香”,骎骎已入轻靡,为晚唐风调矣。按义山有《韩(翊)[翃]舍人即事》诗,如“通内藏珠府,应官解玉坊”,语殊不佳。但此首即不似,他诗不拟韩者,反多似之,故知君平为柔艳之祖。

《带经堂诗话·总集门四·自述类上》:弇州先生曰:七言绝句盛唐主气,气完而意不必工;中、晚唐主意,意工而气不必完。予反复斯集,益服其立论之确。毋论李供奉、王龙标暨开元、天宝诸名家,即大历、贞元间如李君虞、韩君平诸人,蕴藉含蓄,意在言外,殆不易及。

《重订唐诗别裁集》卷一四:七律至随州,工绝亦秀绝矣,然前此浑厚兀奡之气不存。降而君平、茂政,抑又甚焉。风会使然,岂作者莫能自主耶?

《石洲诗话》卷二:自钱、刘以下,至韩君平辈,中唐诸子七古,皆右丞调也,全与杜无涉。

《读雪山房唐诗序例·七绝凡例》:大历以还,韩君平之婉丽,李君虞之悲慨,犹有两王遗韵,宜当时乐府传播为多。

《石园诗话》卷一:韩君平(翃)七律健丽而对仗天成,七绝亦神情疏畅。“雨余衫袖冷,风急马蹄轻”,“星河秋一雁,砧杵夜千家”,“鸣磬夕阳尽,卷帘秋色来”,“万叶秋声里,千家落照时”,为五言佳句。如“小县春生日,公孙吏隐时”,“远水流春色,回风送落晖”,“过淮芳草歇,千里又东归”,“县舍江云里,心闲境又偏”,“还家不落春风后”,“白皙风流似有须”,皆工于发端。

又:《南部新书》云:《升平公主宅即席》诗,李端擅场。《送王相公之幽镇》诗,韩翃擅场。《送刘相巡江淮》诗,钱起擅场。愚谓韩、钱两皆六韵,韵同格调亦同。前四韵序事,第五韵写景,末韵一则自念,一就刘相讲,微有不同,而韩诗尤胜。

《昭昧詹言》卷一八:君平三诗,不过秀句足供讽咏,流传不泯,篇法宛转谐适而已;无奇特兴象足以取法。今皆不录。

《三唐诗品》卷二附十三家:其源出于谢玄晖。泛艳轻华,已无深致。歌行法初唐之体,亦能卷舒命匠,经纬成机。律体自亚李、卢,犹称芳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