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辛弃疾词《鹧鸪天》原文|注释|译文|翻译|鉴赏

词·辛弃疾词《鹧鸪天》原文|注释|译文|翻译|鉴赏

有客慨然谈功名,因追念少年时事,戏作。

壮岁旌旗拥万夫,锦襜突骑渡江初。燕兵夜娖银胡䩮,汉箭朝飞金仆姑。 追往事,叹今吾,春风不染白髭须。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

这两首词都是追往伤今之作,在写作上有着一些共同的特点。

《破阵子》一词,除末句外全都是追忆往事,在追忆往事的文字中有一个十分明显的特点,即几乎全部用对仗句式,“醉里”两句,“八百里”两句,“写作”两句,“了却”两句,都是如此。按之词律,它们并不要求或严格要求两两对仗。《鹧鸪天》一词也有类似情况,例如“燕兵”两句,词律同样并不严格要求对偶句式,作者却这样写了。其次,两词在追往的部分遣辞造语都显得特别华彩缤纷。作者几乎是用全生命的热情和力量,通过掷地有声的语言文字再现了他当年那几件咤叱风云、可歌可泣的往事,使读者为之神观飞越、热血沸腾。再次,两词都是按先追往、后伤今的次序来写的——《破阵子》在最后一句落到现实,《鹧鸪天》则在过片后转入今日境况的描写。从文字到情绪,又都比较低沉、萧瑟,同追往部分形成鲜明的对照。

以上这几方面的共同之处,说明作者为了表达追往伤今的中心意旨,并使之强烈地凸现出来,有意识地采取了一种反衬的艺术手法。两词的最大特点也就在此。

辛弃疾是山东济南人。当他出生的时候,家乡已经沦入女真贵族统治者之手。祖父辛赞的教育(参见作者《进美芹十论札子》),沦陷区内汉族人民所遭受的残酷的民族剥削和民族压迫(参见《美芹十论》中《观衅》等有关章节),以及各族人民风起云涌的抗争(参见《美芹十论》中《审势》等有关章节),使辛弃疾早年就形成了坚定的爱国思想和强烈的民族意识。正是这些因素,才使他在二十二岁时就聚众二千起事,然后投奔耿京,追杀变节分子义端,生擒叛徒张安国南归,谱写了一系列带有传奇色彩的篇章。南归之后,无论是屡次向当权者进献规复大计,还是在地方官任内为北伐所做的种种实事,都证明他对于统一祖国是矢志不渝的,用他自己的话说,也就是“事有可为,杀身不顾”(《论盗贼札子》)。然而只图苟安、不思进取的统治者终于借种种莫须有的罪名罢黜了他,使他闲居无事了几乎二十个年头,以致壮志难酬,报国无路。作者悲愤交加,发而为词,自然不能不将这种感情在字里行间喷薄而出——既怀念那段业已逝去的峥嵘岁月,也感慨眼前难以为怀的悲惨处境;而追往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伤今。将自己光荣的历史写得愈加高亢激越,酣畅淋漓,就愈能反衬出今日处境的艰难,感情的悲苦。明人王夫之在其《姜斋诗话》中说:“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联系作者的生平来看这两首词运用反衬手法所产生的艺术效果,我们对作者的匠心就能够领会得更加深刻。

两词在写作上也有一些不同之处,显示了各自的特色。

《破阵子》以绝大篇幅追忆往昔,打破了词上片写过去、下片写现在这一传统的模式。末句是画龙点睛的一笔,它仿佛滔滔江水从万丈悬岩上陡然跌落下来,却又正是写作此词的用意所在。这种手法酷似李白的《越中览古》:“越王勾践破吴归,义士还家尽锦衣。宫女如花满春殿,只今惟有鹧鸪飞!”前三句极热闹,最后一句极凄凉。这种手法又有点类似白居易的《新乐府》、《秦中呤》的“卒章显其志”(《新乐府序》),又如《红线毯》、《杜陵叟》、《缭绫》以及《轻肥》、《歌舞》、《买花》之类。从这些方面,我们不难窥见作者在继承前人优良传统的基础上又有所创新。

《鹧鸪天》上片追往,下片伤今,结构严整,蹊径显然,这与《破阵子》在章法上迥然不同。从表达的感情来说,这首词可以说是怨而哀,而《破阵子》则几近于怨而怒,两者在程度上也有区别。只要反复吟味,便可有此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