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微子》《子路从而后章》原文|注释|译文|翻译|鉴赏

散文·诸子散文·论语·《微子》《子路从而后章》原文|注释|译文|翻译|鉴赏

子路从而后,遇丈人,以杖荷蓧。

子路问曰:“子见夫子乎?”

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植其杖而芸。

子路拱而立。

止子路宿,杀鸡为黍而食之,见其二子焉。

明日,子路行以告。子曰:“隐者也!”使子路反见之。至,则行矣。

子路曰:“不仕无义。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 欲洁其身而乱大伦! 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

《论语》各章独立,关联较少。但本章是接着前两章记孔子师徒与隐者打交道的情况的,所以开头文字很简省。其他不作交代,劈头就写“子路从而后”。跟从谁?没有说,只用一个“从”字,显然是一种承前省略。再用一个“后”字,表明在同行中子路落在后面,不知夫子去向,才引出下文“子见夫子乎?”的发问和“丈人”的讥议。

“子路从而后,遇丈人,以杖荷蓧”,后句宾语句的主语换成“丈人”了。丈人,是老年人的通称。老人用拐杖挑着耘田的工具下地去,子路在路上碰见,于是:“子路问曰:‘子见夫子乎?’”承上引出下文。“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这几句究竟指斥谁?通常认为是批评子路:“你这个人四肢不劳动,五谷也分不清楚,谁是你的老师!”但因为这话是由问“夫子”引起的,也可以理解为是对孔夫子的讥刺,这是对孔子带着学生周游列国、不从事实际的生产劳动表示不满。

写了丈人的言行之后,再写子路的反应:“子路拱而立。”拱手站立一旁,朱熹《集注》认为是“知其隐者,敬之也”。卤莽的子路即使不是表示敬意,至少也觉得丈人是不可等闲视之的。

“止子路宿,杀鸡为黍而食之,见(现)其二子焉”。三句话,十几个字,概述了一连串的活动。使子路“止”,即留下子路(住宿)。供子路“食”,即款待他,“见”其二子,命令他的两个儿子出来和子路相见。这些动作行为的主语都是“丈人”(行文中省略了),表明他深明道义,很讲礼节,从而进一步透露了他的隐士风度。子路赶上了孔子并把昨天遇到丈人的情况告诉孔子。孔子根据他的言行、态度,断定他是“隐者也”。派子路回头再去见他,“至则行矣”。这种“行”,也许是有意避开再次表现他作为避世者的孤高雅洁。至此,隐者形象完成了。后面是子路对他发表一番评论,成为全文的结束部分。

丈人出行,子路结尾这番话自然就是说给他的“二子”听的。“不仕无义”,所谓“义”是指当时做人的行为规范。不去从政(做官)是不合做人(实是人臣)之道的,意谓抛弃了“君臣之义”。“不仕无义”四个字是总的、概括性的批评。下面具体指斥,用了反诘口气,先肯定他“不废”“长幼之节”,然后反问“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朱熹指出,丈人既命其二子出见来客,则他虽是隐者,也知道长幼伦理,并以长幼之礼教养其二子;既然“长幼之节”没有被废弃,为什么偏偏废掉“君臣之义”不出去从政呢?再下面一句“欲洁其身而乱大伦”,是鉴定性的评判,意思是这违背了社会的大的道德伦理。

子路的话,分两部分,一部分是批评丈人,另一部分是为孔子辩护。既然断言“不仕无义”,那么为行“义”而求“仕”就值得肯定。“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君子,隐指孔子。孔子的奔走求仕,积极从政,正是履行做人的道德规范(义)。这对孔子为什么不勤“四体”去参加树艺“五谷”的生产劳动间接地作了辩解。至于孔子的“道”(以“仁”或“礼乐”治国)推行不开,到处碰壁,理想无法实施,这是客观因素决定的,孔子自己早已知道了。这是向丈人解释孔子为什么“知其不可而为之”,对孔子不顾客观艰难、主观上总是不懈地行仁履义,推行大“道”,表示了肯定和赞赏。

本章内容和结构跟《长沮桀溺耦而耕》章很相似。结尾一段议论,不由孔子抒发,而通过子路说出,既便于批评丈人,又便于为孔子辩解,自有其特点和长处。

本章和前面两章以外还有《子路宿于石门》(晨门——守门人讥议孔子)、《子击磬于卫》(荷蒉者嘲讽孔子)等章,都记载了人们对孔子师徒的批评讽刺,有的作了驳辩,有的不及回答,只保存了孔子受气的资料。《论语》一书保留这些篇章,主要是为了“答难”,也为了“解嘲”。其驳议辩难部分对后世很有影响,《答客难》、《答客诮》以及设为主客进行辩难的小赋,都从《论语》受到启发。其自我解嘲部分,表现了儒家对自我价值的肯定,对“知其不可而为之”的积极奋进精神的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