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刘克庄诗《北来人》原文|注释|译文|翻译|鉴赏

诗歌·刘克庄诗《北来人》原文|注释|译文|翻译|鉴赏

试说东都事,添人白发多。寝园残石马,废殿泣铜驼。胡运占难久,边情听易讹。凄凉旧京女,妆·髻尚宣和。

(据四部丛刊本《后村先生大全集》,下同)

这是一首以北方难民的口吻述写的五言律诗。首联“试说”一语,表明此人不忍叙述在金人统治下的汴京的情况。没有身历其境的人,是不会有这种一说欲断肠的口气的。这两句化实为虚,为全诗定下了凄凉感伤的基调。颔联具体叙述汴京一带惨遭浩劫的情况: 如今,北宋皇帝的陵墓已残破不堪,只有墓道两旁的石马残存;昔日巍峨壮丽的宫殿早已荒废,只有宫门前的铜驼像在无语悲泣。难怪北来人不愿多讲汴京凄凉事,它只能“添人白发多”! 颈联承上而来,抒发感慨。“胡运”,指金人的统治。“占”是占卜,透露了北宋遗民殷切盼望收复中原的心情。占卜的结果是“胡运”“难久”,金统治者的命运不长,更是增进了复国的信念。关心国事而又苦于从边境上传来双方交战的信息,几经曲折,往往讹传,这又令人凭添了迷茫愁怅的心绪。尾联写心绪凄凉、郁郁寡欢的汴京妇女,每日梳着北宋宣和年代(1119—1125)的发式,寄托对故国的眷恋。紧承上联,深沉地抒发了故都遗民的心愿。

这首诗在遣笔运思、诗意承接上颇见特色。一、三两联偏于抒情,二、四两联侧重叙事。抒情时,情中见事;叙事时,事中寓情。抒情与叙事交错写出,避免了呆板、质实,读来十分感人。如“寝园”、“废殿”一联中的“残”、“泣”二字,饱含血泪,十分哀戚。“泣”字,赋予铜驼以人的感情色彩,不但渲染了宫阙荒废凄凉的气氛,而且含不尽之意于言外。物犹如此,人何以堪?正如诗人陆游所感伤的:“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秋夜将晓出篱门迎凉有感》)那隐约可辨的铜驼的悲泣,不就是遗民的血泪心声吗?汴京陷落,可说的事甚多,中举最富有象征意义的“寝园”、“废殿”来说。宫殿是帝王生前所居,寝园是帝王死后所托。前者壮丽巍峨,后者庄严肃穆,最能显示皇权的不可侵犯。如今,寝园只有残缺不全的石马,荒废的宫殿的铜驼已在荆棘丛中,国破家亡的时代悲剧,从一斑而可窥全豹。这种写法,深得剪裁之妙,收到了以一当十之效。遗民心向故国有感人事迹,可写者甚多,诗末仅以民风民俗出之,通过妇女们仍尚宣和“妆髻”这一细节加以点睛,言短韵长。千百年来凝聚在人民心头的民族感情,在一向不多过问政事的妇女头上的发式得到极为生动恰切而又富于时代、地域色彩的形象化抒发。妇女尚且如此,男儿就不言而喻。正如钱钟书先生所称: 北方沦陷多年,人民“对祖国的忆念是留在情感和灵魂里的”(《宋诗选注·序》)。这一细节和陆游梦随皇帝亲征、尽复汉唐故地喜见“凉州女儿满高楼,梳头已学京都样”(《五月十一日夜且半梦从大驾亲征尽复汉唐故地见城邑人物繁丽云西凉府也喜甚马上作长句未终篇,而觉乃足成之》)的诗心相通,构思酷肖,而一悲一喜哀乐之境迥异,都是令人低回不已的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