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得安身处,寒山可长保。
微风吹幽松,近听声愈好。
下有斑白人,喃喃读黄老。
十年归不得,忘却来时道。
白隐禅师曾提醒修行僧:“寒山虽佳境,易见而悟难。”人们对寒山诗中所写的景色百看不厌,但对它所象征的禅机,却很难捕捉得到。寒山的诗往往含有不能用语言文字来表达的深义。
“欲得安身处,寒山可长保。”要想得到使心安宁的去处,寒山永远是个好地方。句中的安身实指安心。因为如果是一般意义上的安身,那么通常的选择是繁华都市、高堂大屋,而不是毫无遮蔽的寒山了。相反,安心最佳的选择却正是寒山。而在禅者看来,安身即是安心,因为作为一个禅者,他的身心永远是一致的。为什么安身、安心的最好场地是寒山呢?下两句便点出了个中奥秘。
“微风吹幽松,近听声愈好。”微风抚拂幽松,愈靠近去听的话,就愈能感受到其美妙之处。轻微的山风吹拂着幽静的松林,发出的是喃喃细语般极微妙的天籁,一般人很难觉察得到。只有把心中的杂念全部抑制下去,使心完全处于放松的状态,才能聆听得到。愈近幽松,就愈能把自己和松声结合在一起,听的人和被听的东西、主体和客体都融合在一起。然而,松仍是松,我仍是我,松和我是两种个体,并没有真的成为一物。禅者能感受到这相互对立而不相悖的境界,乃因能放开固执于 “自我”的心。这种心若能够放弃,就能领悟到 “幽”的奥秘。微风松语,正是康德所醉心的“无主题的音乐”,它能使人彻底净化,达到自由、无心的极致。而这,也正是艺术、人生、哲学的极致。
“下有斑白人,喃喃读黄老。十年归不得,忘却来时道。”在浓密的松荫下,有位头发斑白的老人,喃喃地念着黄老之书。他已10年没有回家,如今,连以前来这里的路,也都忘得干干净净了。因他潜心于心的故乡寒山,而沉湎于不断的悟道之中。而一旦悟道,以前藉以悟道的一切都已不再必要。“忘却来时道”实际是“得鱼忘荃”的另一种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