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凿禅壁,西南江上峰。
残阳过远水,落叶满疏钟。
世事静中去,道心尘外逢。
欲知情不动,床下虎留踪。
这是一首题赞诗。诗题中的“万道人”是位高僧,生平不详,“禅房”是他坐禅修行的场所。诗歌通过描写禅房寂静幽淡的环境和诗人至此的感受,衬托了万道人超然物外的清德高风和离相定心、凝神静思的禅定功夫。
首联二句点出了禅房的背景。在这里,“禅壁”二字语义双关,既指代万道人的禅房,同时也化用了菩提达摩“壁观”的典故。相传作为禅宗“东土始祖” 的达摩东来传法时,由于对笃信佛教的梁武帝萧衍缺乏“慧根”颇为失望,于是折苇化舟,渡江北上,在嵩山的一个石洞中面壁九年,默坐冥思,连小鸟在肩上筑巢也不曾察觉。万道人为了能够效法达摩坐禅入定、思惟静寂,于是也特意选择了远离尘世的江边山峰凿造禅房。
禅房建在江边的山峰之上,人到此地,伫立在高山之巅,面对茫茫的江水,自有一种断绝尘想、神往物外的意趣; 而当薄暮黄昏来临,一道残阳从云水相连的天边映照禅房之际,更难免会产生出一阵阵萧瑟的寒意。所谓“落叶满疏钟”,实际上正是诗人上述情绪幻化的表现。事实上,若往实处推想,“落叶满疏钟” 自然有悖常理,但此句之妙,正如黄生所说: “唐人以钟声入诗语,辄入妙,如 ‘钟过白云来’、‘钟声和白云’、‘晨钟云外湿’ 及‘落叶满疏钟’,皆以虚境作实境,灵活幽幻,无理而有趣者也。”( 《唐诗摘抄》)
在首联和颔联四句中,诗人通过虚实结合的艺术手法,描写出了万道人禅房 “雪月芦花”般幽静寂寥的境界。置身于这样一种境界中,人们平日那种来自于尘世的喜、怒、哀、乐之情都自然会在凝思静虑中销匿得无影无踪,从而进入一种无知性、无功利、无意识的浑沌状态; 而一旦处于这种浑沌状态,人自身所具有的 “佛性” (即诗中所谓的 “道心”) 也就自然显现了。这正如百丈怀海论“大乘顿悟法要”所说: “汝等先歇诸缘,休息万事。善与不善,世出世间,一切诸法,莫记忆,莫缘念,放舍身心,令其自在。心如木石,无所辨别。心无所行,心地若空,慧日自现,如云开日出相似。”(《五灯会元》)用诗人的话来说就是“世事静中去,道心尘外逢”。
诗歌前三联娓娓道来,只是就禅房的环境和诗人的感受而言,至尾联才点出万道人禅定功夫之深。菩提达摩面壁冥想时,鸟在肩上筑巢也不曾察觉,而万道人的禅床底下则留有虎的踪迹,由此足见他的功夫已与禅宗的 “东土始祖”不相上下。
这首短诗虽然通篇以直叙手法为主,但读后却能给人一种空灵、淡逸之感。所以能如此,这大概是得力于作者“性爱山水,多游名寺”的个性和经历。通过与僧人的频繁接触,张祜自然会获得一些参禅体验,而这种体验的获得,也就无形中使他手中掌握了一把锋利无比的诗歌艺术创造的 “切玉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