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头禅室挂僧衣,窗外无人水鸟飞。
黄昏半在下山路,却听泉声恋翠微。
孟浩然一生仕途失意,长期过着隐居山林、放浪形骸于名山大川的闲适生活,因而能深得寄情山水、一念不生的禅理佛趣。此首诗虽然短小,也没有重大主题和深邃哲理,却颇能反映出他的“遇景入咏,不拘奇抉异” (皮日休语) 的风格。
诗人游山玩水,来到融上人的禅房小憩。“兰若”即阿兰若的简称,指僧人居住的地方,意思是空净闲静之处。首句即点题,写过融上人兰若所见。山头禅房内一领僧衣孤零零地挂在墙上,未穿僧衣,说明融上人此刻没有功课,处在闲适随意状态吧。二句诗人将目光移向窗外,室外也是杳无人迹,只有几只水鸟在自由自在地飞来飞去。两句勾画出一幅宁静、清纯、优美、极富情趣的山中幽居图。二句点出水鸟,为末句描绘泉声埋下了伏笔。禅房的主人在干什么,诗人没有直说,不难想象,主人正陪着诗人在海阔天空地交谈。后两句,诗人跨越时间的进程,一下子跳到告别友人后独自下山时的感受。黄昏降临,诗人不得不中止令人心旷神怡的欢谈,告别回家。人已走在下山的途中,心却不由自主地留恋着山上。听着陪伴山径和诗人一道出山的小溪流淙淙流淌的声音,诗人仿佛觉得小溪同自己一样,对苍翠蓊郁的青山无限留恋,不愿进入到险恶嘈杂的山外尘世中去。“翠微”指山色青翠宜人。南梁诗人何逊在《仰赠从兄与宁真南》诗中说过: “远江飘素沫,高山郁翠微。”诗人寥寥数语,描绘出隐居山水、寄情大自然的闲适生活之美。这是诗人怀才不遇的感情寄托,也是中国传统知识分子 “穷则独善其身”处世哲学的反映。你可以批评他的消极,但同那些“戚戚于贫贱,汲汲于富贵”(韩愈语)的趋炎附势之辈相比,不仍有天壤之别吗? 这类小人,往往 “伺候于公卿之门,奔走于形势之途,足将近而趑趄,口将言而嗫嚅,处污秽而不羞,触刑辟而诛戮” (韩愈语),活得多么艰难! 活得多么可怜!这首诗可同唐诗人常建的《题破山寺后禅院》结合起来读。只是常建写的是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 时的观感。但两位诗人都集中描绘了 “万籁此俱寂,但余钟磬音”的古寺禅意。一晨一夕,一入一返,感人心的首先是 “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的寄情大自然的清纯生活。这种“穷居而野处,升高而望远,坐茂树以终日,濯清泉以自洁”的 “超然物外” 的生活,促使人们去追求“不求有誉于身前,而愿无毁于身后;不求有乐于自身,宁愿无忧于其心”(均韩愈语)的精神和理想,这种追求正是佛道思想在世俗知识分子身上的折射。而孟浩然所讴歌的“恋翠微”的性趣则是这种折射的焦点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