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形无血色,草屦著行穿。
闲话似持咒,不眠同坐禅。
背经来汉地,袒膊过冬天。
情性人难会,游方应信缘。
佛教创始于印度。中国的佛教据说是印度的佛教徒赍佛经外出游化而传入的。佛教在中国经过流传、演变,至隋唐宗派林立、盛极一时。于是许多异邦僧人纷纷来华或寻师求法,或“背经来汉地”以交流。本诗中的“胡僧”,便是来自西域的一位步行参禅者 ( “行脚僧”)。
不知他翻过了多少座山,涉过了多少条河,顶过了多少风霜,熬过了多少磨难……只见他“瘦形无血色,草屦著行穿”。“形”即形体容貌。“瘦”是绘其体;“无血色”乃展其容。“草屦”即麻或葛所制的单底鞋。“著行”是穿着行走的意思。“穿”谓磨破 (穿洞)。诗人用很省净的几笔,便逼真地勾画出了“胡僧”颜色憔悴、形容枯槁、衣敝鞋烂、历尽艰辛的形象。尽管这种外表未免丑陋,但其所折射出来的坚韧不拔、执著追求的性格光辉却分外耀人眼目。
通过开头这番从上到下的外形扫描之后,诗人转而刻画 “胡僧”的神态: “闲话似持咒,不眠同坐禅。”“闲话”犹言拉家常,聊天。“持咒”谓念持经咒 (即诵读佛经。依照教规,佛教徒每天必须定时念持经咒)。“闲话”和 “持咒”本不相干,诗人用一个“似”字将其连为一体,便突出了 “胡僧”用心的专一: 看似同人闲聊,实则修持不辍。“不眠”是不卧床睡觉的意思。“坐禅”意为坐而修禅,是佛教修行方法之一。“坐” 即 “结跏趺坐”(双足交迭而坐),“禅”为梵文 “禅那” (静虑) 之略。据 《摩诃止观》卷二说,用 “坐禅”法修行者,要独居静处,跏趺而坐,头正背直,“不动不摇,不委不倚”,更不能卧床睡眠。诗人抓住其特点,用一个 “同”字,揭示这种修行的艰苦,以此表现 “胡僧”奉佛的无比虔诚。
写到这里,这位 “胡僧” 已是形神兼备了。诗人再来画龙点睛——强调他此行负有神圣责任: “背经来汉地”。“经”即佛经,由他亲自背负来汉地,不言而喻,是为了弘法悟证,为推动中外佛教文化交流效力。这种行为,具有崇高的目的美。辉映在 “胡僧”身上,顿时使他显得十分可亲可敬。“袒膊过冬天”是补充交代“胡僧”来汉的行期之长。“袒膊”本是胡人的生活习俗,这里是指“胡僧”按教规穿袈裟而偏袒右肩。这固然是点明他 “胡僧” 的身份,但和 “过冬天”相接,似乎又巧妙地表现了他的坚强无畏精神。“过冬天”是暗指时间之久,其中,也蕴涵着旅途的风险、行程的漫长以及诗人的钦敬之情。
本诗既以 “赠”名篇,自然得抒发一点自己的感慨。于是最后二句,诗人干脆出以议论。“情性人难会”意为: “胡僧”的性情志趣和性格气质,汉人一般是难以理解的。言下之意,是强调自己独具慧眼,偏能洞悉 “胡僧”的过人之处: “游方应信缘”。“游方”,僧人为修行问道而云游四方,这里指“胡僧”“背经入汉地”步行参禅而言。“缘”是佛教名词 “因缘”之省,这里是指“四缘” (佛教一切 “有为法”所借以生起的四类条件,即 “因缘”、“等无间缘”、“所缘缘”、“增上缘”) 之一,具有 “亲办自果”功能者。这句是说,“胡僧”“游方”“背经来汉地”有着直接产生自果的内在原因——“信缘”。以此点明“胡僧”不避艰险的精神力量源于佛性。这就颇有韵味了。从这里,读者看到的不仅是 “胡僧”的个性之美,更主要的是,透过 “胡僧”的身影可以领略到 “佛法无边”的玄妙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