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架数椽临水石,门通一径挂藤萝。
自缘此处宜投老,饶得溪云早晚过。
随身只有过头杖,饱腹惟凭折脚铛。
几度遣闲何处好,水声山色里边行。
不少山水诗人受佛教思想影响,常以禅语入诗、禅趣入诗。从六朝的谢灵运,唐代的王维,宋代的苏轼,直到清代的龚自珍,都有大量融入禅味的诗作,尤以山水诗为多。龚自珍就有“以诗通禅古多有”(《题鹭津上人册》) 的评语。至于佛门中的诗人,对自然山水非常喜爱,山水诗作中禅味尤浓。佛子为达到佛家“空寂”的最高境界,在饮食、游踪、住所方面寻求一种“禅悦”的情味,这也叫做“禅趣”。《维摩经·方便品》说: “虽复饮食,而以禅悦为味。”禅宗把一切事物都看成寻求解脱、“禅悦”的不二法门,认为“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景德传灯录》),山光水色自然更不在话下了。淳藏主的《山居》诗,没有引入一句禅语,但在所描绘的山水景物与抒写的生活、志趣中,自然地流露出禅趣。
第一首的前两句描绘出一幅秀丽的山水画: 几间茅屋建造在山野里,屋前的山石间,流泻着淙淙的溪水; 通向屋门的曲折小径两侧,挂满了翠绿袅娜的藤萝,在轻风中微微飘拂。走在这样的小径上,令人感受到 “曲径通幽”与 “空翠湿人衣”的幽趣。
以上是静态景物的描写。诗的末句还写了动态的溪水与浮云。溪水常随晴雨和季节的变换而涨缩,或时是哗哗的欢歌,或时是叮咚的鸣琴。浓密的流云,清晨弥漫山间,或随旭日的东升而消散,或随轻风而远逝,或淡化为丝为缕,在落日的斜晖中,幻化为五彩的罗绮。这一切景象,尽可供主人任情饱览。因此,他把这里视为最适宜消闲养老的去处,为有缘生活其间而心惬意适。这种解脱尘嚣的怡悦安适的心境,正是 “禅悦”、“禅味”的体现。
第二首写佛子的生活情趣。佛家在物质生活方面没有太高的追求。他们把乞食以自资身色,清净延命称作“正命食”,把种植田园和合药汤,以求衣食而自活命,以及仰观星宿、习咒语、曲媚豪势等以求食活命,均称为 “邪命食”。穿着只是僧衲或伽裟,随行竹杖一根。此诗选了两种典型物事来概括佛子生活:“随身只有过头杖,饱腹唯凭折脚铛。”过头杖即禅杖,用竹苇做成,长八肘,高过于头(有婆罗门以竹杖量释加牟尼身长的典故),泛指僧人使用的手杖,行脚僧多以禅杖随身。“铛”是釜一类的烹饪器具,即有三脚的锅。靠折掉脚的铛煮饭以果腹,看来这位僧人是靠乞讨来的 “正命食”以生活的。这样的生活虽然不时流徙,却能随意去寻找舒心适意的去处。后两句“几度遣闲何处好,水声山色里边行”,正道出了他的生活志趣与追求:而寻觅理想的场所,最好的还是那水声山色颇为优美的去处。
这首诗语言质朴自然,近乎口语,表现了释家诗人随遇而安、淡泊自适的生活志趣,和对美好山水的执着追求。诗人已把自身融汇到水声山色的景象之中,升华到物我无间的清净境界。正像黄宗羲所说的:“诗为至清之物,僧中之诗,人境俱夺,能得其至清者; 故可与言诗,多在僧也。” ( 《平阳铁夫诗题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