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令州县特举士札子
臣闻三代之道,乡里有学。士之秀者,自乡升诸司徒,自司徒升诸学。大乐正论其秀者,升诸司马。司马论其贤者,以告于王。论定然后官之,任官然后爵之,位定然后禄之。论定然后官之者,郑康成云:“谓使试守。”任官然后爵之者,盖试守而能任其官,然后命之以位也。其取士之详如此。然此特于王畿之内,论其乡之秀士耳。故在《周礼》,则称乡老献贤能之书于王也。至于诸侯贡士,则有一适、再适、三适之赏,黜爵削地之罚。而其法之详莫得而考。此三代之事也。
汉兴,采董生之议,始令郡国举孝廉一人。其后,又以口为率,口百二十万至不满十万,自一岁至三岁,自六人至一人,察举各有差。至用丞相公孙弘、太常孔臧议,则又置太常博士弟子员。郡国县官有好文学、孝悌谨慎、出入无悖者,所闻令相长丞,上属所二千石。二千石谨察可者,令诣太常受业如弟子。一岁皆课试,通一艺以上,补文学掌故缺。其高第可为郎中者,太常籍奏。即有秀才异等,辄以名闻。又请以治礼掌故,比二百石及百石,吏选择为左右内史、大行下郡太守。卒史皆各二人,边郡一人,不足,择掌故以补。中二千石属文学掌故,补郡属备员。其郡国贡士、太常试选之法详矣。此汉之事也。
今陛下隆至德,昭大道,参天地,本人伦,兴学崇化,以风天下,唐虞用心,何以加此?然患今之学校,非先王教养之法;今之科举,非先王选士之制。圣意卓然,自三代以后,当途之君,未有能及此者也。臣以谓三代学校劝教之具,汉氏郡国太常察举之目,揆今之宜,理可参用。今州郡京师有学,同于三代,而教养选举非先王之法者,岂不以其遗素励之实行,课无用之空文,非陛下隆世教育人材之本意欤!诚令州县有好文学、励名节、孝悌谨顺、出入无悖者,所闻令佐升诸州学,州谨察其可者上太学;以州大小为岁及人数之差,太学一岁,谨察其可者上礼部;礼部谨察其可者籍奏。自州学至礼部,皆取课试;通一艺以上,御试与否,取自圣裁。今既正三省诸寺之任,其都事、主事、掌故之属,旧品不卑,宜清其选,更用士人,以应古义。遂取礼部所选之士,中第或高第者,以次使试守,满再岁或三岁,选择以为州属及县令丞。即有秀才异等,皆以名闻,不拘此制。如此者谓之特举。其课试不用糊名誊录之法,使之通一艺以上者,非独采用汉制而已。《周礼》大司徒以乡三物教万民而宾兴之,亦以礼乐射御书数也。
如臣之议为可取者,其教养选用之意,愿降明诏以谕之。得人失士之效,当信赏罚以厉之。以陛下之所向,孰敢不虔于奉承?以陛下之至明,孰敢不公于考择?行之以渐,循之以久,如是而俗化不美、人材不盛、官守不修、政事不举者,未之闻也。其旧制科举,以习者既久,难一日废之,请且如故事。惟贡举疏数,一以特举为准,而入官试守选用之叙,皆出特举之下。至夫教化日洽、风俗既成之后,则一切罢之。如圣意以谓可行,其立法弥纶之详,愿诏有司而定议焉,取进止。
茅鹿门曰: 入时事以后,措注须本古之所以得,与今之所以失,参错论列,使朝廷开明,然后得按行之。而子固于此,往往亦似才识不称其志云。子固按古者三代及汉兴令郡国各举贤良者以闻,甚属古意。世之君相未必举行,而不可不闻此议。予故录之。
张孝先曰: 特举之典可以补科举所不及,然行之须得其人。倘不得其人,安知钻营奔竞之弊,不有甚于科举者乎?此论者常有意于复古而未能也。子固此论欲渐变科举之法,而行特举以为之兆;中间须严举主之赏罚,使举者不敢妄举。其法甚善,纵科举卒难即罢,而此法既行,人人有所激动,亦必有纯良杰出之材为国家用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