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清虚堂记
王君定国为堂于其居室之西,前有山石瑰奇琬琰之观,后有竹林阴森冰雪之植,中置图史百物,而名之曰“清虚”。日与其游,贤士大夫相从于其间,啸歌吟咏,举酒相属,油然不知日之既夕。凡游于其堂者,萧然如入于山林高僧逸人之居,而忘其京都尘土之乡也。
或曰:“此其所以为清虚者耶?”客曰:“不然。凡物自其浊者视之,则清者为清;自其实者视之,则虚者为虚。故清者以浊为污,而虚者以实为碍。然而皆非物之正也。盖物无不清,亦无不虚者。虽泥涂之浑,而至清存焉;虽山石之坚,而至虚存焉。夫惟清浊一观,而虚实同体,然后与物无匹,而至清且虚者出矣。今夫王君,生于世族,弃其绮纨膏粱之习,而跌宕于图书翰墨之囿,沉酣纵恣,洒然与众殊好。至于钟、王、虞、褚、颜、张之逸迹,顾、陆、吴、卢、王、韩之遗墨,杂然前陈,赎之倾囊而不厌,慨乎思见其人而不得,则既与世俗远矣。然及其年日益壮,学日益笃,经涉世故,出入患祸,顾畴昔之好,知其未离乎累也。乃始发其箱箧,出其玩好,投以与人而不惜。将旷焉黜去外累而独求诸内,意其有真清虚者在焉,而未之见也。王君浮沉京师,多世外之交,而又娶于梁张公氏。张公超达远骛,体乎至道而顺乎流俗。君尝试以吾言问之,其必有得于是矣。”
唐荆川曰: 此文亦有箴规,言其所以为清虚者,不足为清虚也。议论亦本庄子。
茅鹿门曰: 浅然却澹宕。
张孝先曰: 假乎外物以求清虚,固不可谓之清虚。颍滨则欲清浊一观,虚实同体。语涉《齐物》,亦非清虚之正也。观者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