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晔·巫山一段云》爱情诗词赏析

《李晔·巫山一段云》爱情诗词原文与赏析

蝶舞梨园雪,莺啼柳带烟。小池残日艳阳天,苎萝山

又山。青鸟不来愁绝,忍看鸳鸯双结。春

风一等少年心,闲情恨不禁。

李晔即位时,年仅二十二岁。史称他“意在恢张旧业,号令天下”(《旧唐书昭宗纪》),但从这首词看,却不免有“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之嫌。

上片写景。开头两句描绘了宫苑中浓郁的春意。“梨园”是唐玄宗时教练宫廷歌舞艺人的地方,一在光化门北禁苑中,一在蓬莱宫侧宜春院。这里泛指栽有梨树的宫苑。梨花色白。“梨园雪”反用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句意,借以形容梨花盛开,犹如雪涌的奇异景象。但这毕竟只诉诸视觉形象,而且色彩不免单调。句首冠以“蝶舞”二字以后就不同了。盖蝶恋花香,梨花能把飞蝶引来,说明香气馥郁,因此“蝶舞”二字又赋予首句以香气袭人的嗅觉形象。再说飞蝶色彩斑斓,舞姿轻盈,翻飞于梨花之间,使视觉形象也更为多姿多彩了。“莺啼”二字诉诸听觉形象。莺啼之声原是极为宛转动听的,而从如烟的柳条丛中发出的莺啼声则更为赏心悦耳。两句虽是写景,但联系帝王的生活实际来看,“蝶舞”、“莺啼”又是比喻宫女的歌舞。写春日观赏歌舞而以景语出之,大概是讳言宫中行乐罢?如是,则倒不失之为帝王式的含蓄。“小池残日艳阳天”虽然也是景语,但主要是表现心绪。面对着轻歌曼舞的宫娥,作者并没有提起精神来。“小池”、“残日”皆为作者移目注视之处。池水荡漾,恰与作者感情的波动相谐合。注目于西斜的“残日”,则又暗暗透出作者内心有所等待。“艳阳天”暖风如薰,春光明媚,极易引起一种莫可名状的春天的感奋。那末他究竟在等待什么呢?“苎萝山又山”一句透露了消息。“苎萝山”是中国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美女西施的生长之地。与司空图同时的崔道融《西施》诗云:“苎萝山下如花女,占得姑苏台上春。”唐人笔下的苎萝山实在太艳了,以至连方外之人都强烈地感受到它的诱惑力:“此去若逢花柳月,栖禅莫向苎萝山。”(施肩吾《送僧游越》)对于李晔来说,苎萝山显然寄托着他理想的爱情。“山又山”暗用古乐府《藁砧歌》“山上复有山”隐语。唐吴兢《乐府古题要解》云:“重山为出字”。全句是说,他钟情的美女不在身边。帝王的爱情生活向来是个谜,而这些谜又是很难解开的。李晔曾从僖宗逃往蜀中,是否在蜀地遇到过钟情的少女? 而登基以后又未能召之入宫?这都不便悬猜,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即宫中的佳丽都未可其意。

换头“青鸟不来愁绝,忍看鸳鸯双结”,把上片蕴涵的春日怀人的心绪点明了。青鸟是神话传说中传递爱情信息的使者。青鸟不来,说明意中人或已另有所属,或身不由己。无奈李晔颇有点乃祖唐明皇重色轻国的痴情。后宫佳丽虽多,他却一心一意地爱着宫外的另一女子。此女未至,愁闷欲绝,连绣在饰物上的“鸳鸯双结”都不忍相看。结末两句“春风一等少年心,闲情恨不禁”,其主观意图是在倾诉自己爱情生活中的深深不幸和绵绵长恨,但由于艺术概括力之强不同凡响,故其客观意义已不止此。“春风”在古乐府是多情的意象。“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子夜春歌》)“黄瓜被山侧,春风感郎情。”(《前溪歌》)都是著名的诗句。文人乐府也爱用这一意象。李白的“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帷?”(《春思》)即是显例。词与乐府有着不解之缘。两者在意象上的继承关系尤应注意。“一等”即一样之意。“少年心”是一颗对爱情的感受力最为敏锐,既勇于追求又不善自制的心。唯其如此,故欢乐与痛苦的转换有时只在须臾之间。古乐府《翳乐》云:“人生欢爱时,少年新得意。一旦不相见,辄作烦冤思。”可为“少年心”作一注解。这两句作者避免在一般意义上使用比喻,而是把自己内心既深且广的“闲情”融合到吹不尽的“春风”中去,使多情的春风也如同“少年心”一样,有着不可遏抑的“闲情”。于是,凡是春风之处,凡有春风之时,此闲情即爱情,皆随之而至而终不可息了。这样写,不仅比喻更为新颖,思致更为浑厚,而且使诗歌意象与作者具体的爱情遭遇拉开了距离,从而使之超越了时空,超越了个别,而获得了永久的普遍性的美学价值。近人俞陛云说:“人生最乐光阴,莫若少年时,而淹忽易过,少焉瞩之,已化为古。宋人谢懋词 ‘老年常忆少年狂’、章良能词 ‘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惟有少年心’,与昭宗‘少年心’句,有同感也。”(《唐词选释》)可见结末两句在后世引起的共鸣是不小的。

李晔后来是否找到了他的可意人,已无从知道,但据《旧唐书·昭宗纪》记载,在他遇害的晚上,昭仪李渐荣对凶徒说: “莫伤官家,宁杀我辈”。凶徒不听,她便“以身护帝”,与李晔同时被杀。看来,这位在政治上一筹莫展的晦气天子,在爱情上还是最终得到了一个知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