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代刘勋出妻王氏》爱情诗词原文与赏析
翩翩床前帐,张以蔽光辉。昔将尔同去,今将尔共归。
缄藏箧笥里,当复何时披。
谁言去妇薄? 去妇情更重。千里不唾井,况乃昔所奉。
远望未为遥,踟躇不得共。
王氏名宋,东汉末年平虏将军刘勋的妻子。他们夫妻的感情可能很好。但王宋婚后二十余年无子,刘勋终于另娶山阴司马氏女,将她休弃。曹丕有感此事。以代言的形式,赋诗言志。
诗共分两首。前一首托物叙休弃之事。开头两句明写床前帐的精美与功用,暗写二十余年夫妻和美的生活。中间两句通过床前帐的昔去今归,述说自己今天的遭弃。最后两句借床前帐被收藏在衣箱里,弃置不用,抒发了自己不能与丈夫继续欢聚的感伤。这首诗托物叙事,比体贴切,喻意鲜明而委婉,可谓构思精妙。
后一首言情。开头两句直抒胸臆。首句用诘问的方式发问,次句用肯定的句式作答,而且用了一个“更”字,十分有力地揭示了弃妇遭弃无所怨,离去情更浓的心怀。这是全诗的主句。接着用“千里不唾井”内含的乡情来比衬弃妇对丈夫的情爱。“千里不唾井”是当时一句谚语。说的是被迫离乡之人,虽心中有怨,但出于对家乡的热爱,临走时也不忍心往井里吐口唾沫。既然离乡之人对家乡的饮水井都如此怀有深情,何况我这“无子当归宁”的弃妇,对自己服侍过的丈夫当然更是恩爱缱绻,藕断丝连了。这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一对和美的夫妻,二十余年的共同生活,凝结了许多的情、许多的爱。这是弃妇深感欣慰并难以忘怀的。遗憾的是自己没有给丈夫生育一个可以传宗接代的儿子。封建时代,把“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视为婚姻的宗旨,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和“无子者出”奉为不可违背的人生伦常。正是由于这一异己的社会力量,才迫使她离开丈夫,沦为弃妇。所以她并不责备也不怨恨丈夫,相反倒报以深深的思恋。显然,这两句把“去妇情更重”的主旨表现得更加深刻。上面四句表现有力,但终感抽象,缺乏直观。所以最后两句进行具体描绘。这两句写弃妇离开家门踏上大归之路的情状,前一句写感觉,后一句写行动。昔日朝夕相处,当然是近;今天大归永别,自然是远,可弃妇身离心未离,心仍旧贴得很近,所以视万里如咫尺,有“远望未为遥”的感觉。虽说心近,但毕竟离居,不复与共,所以又步履蹒跚,迟疑不前,难分难舍。这里虽有感伤、苦涩,更多的却是依恋丈夫的深情。这样,一个无子遭弃,情长爱深的弃妇形象便鲜明地呈现在我们面前了 。
这首以弃妇为题材的爱情诗写得很有特色。据说曹植的《弃妇诗》也是有感王宋遭弃之作。曹植那首诗更多地抒写了弃妇的痛苦,表现了“有子月经天,无子若流星,天月相终始,流星没无精”的哀怨,并提出了“何必春夏成,晚获为良实”的异议,直接表明了作者的态度。曹丕这两首诗,一首写无子而遭弃,一首写遭弃“情更重”,打破了诉说痛苦表示同情的一般模式。在这里,作者把自己的态度完全寄寓在对形象的客观描写中,对形象的客观描写,又集中在突现“无子者出”与弃妇“情更重”的深刻矛盾上。这样便使形象自身有了深刻的表现力,充分地显示出“无子者出”这一婚姻教条泯灭人性,扼杀爱情,制造婚姻悲剧的罪恶,使读者形象地看到了它的不合理性。这不仅提高了诗的艺术性,也加强了诗的思想深度。我们不知道这是不是作者构思的主观意图,但客观效果确实如此。这应视为本诗的主要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