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永·忆帝京》爱情诗词原文与赏析
薄衾小枕天气,乍觉别离滋味。展转数寒更,起了还重睡。毕竟不成眠; 一夜长如岁。也拟待、却回征辔;又争奈、已成行计。万种思量,多方开解,只恁寂寞厌厌地。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这首《忆帝京》是写别后相思的词作。
上阕写词人对离情的感受。
“薄衾小枕天气,乍觉别离滋味”。开端两句先从感觉写起:词人拥衾而卧,因天气凉了,而感到被子单薄。“乍觉”即初觉、刚觉的意思。由此可知,这位拥衾不眠的人刚刚与人离别,不知什么引发了他的感情的波涛。也许是“独卧”,触发了他的忆念;也许是“衾薄”引起他的愁思。此时,才觉得“别离滋味”的难熬了。这种相思之情,别人既看不见,又摸不着,作者接着便具体描述他难以安眠的情景。“展转数寒更,起了还重睡。”这是说,他希望入睡,但睡不着;空床辗转,夜不能寐。于是他计算着更次,但仍无法入睡;只好起床,更深夜静,百无聊赖,只得又躺下。这两句看似平浅的话,却把一个人为离愁别恨折磨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情状,逼真地传达出来了。这熙载论柳永词说“明白而家常”,确实道出了柳词的一种特色。五、六句进一步写他的感受:“毕竟不成眠,一夜长如岁。”“毕竟”是终于,无论如何的意思;“夜长如岁”,形容夜的漫长。古人早有夜长如岁的体验,司马相如在《长门赋》中写道:“夜曼曼其若岁兮,怀郁郁其不可再更。”柳永此处显然是化用其意,以突出词人主观感受的强烈,反衬出离愁的难以忍受。其实,时间车轮的运转,不以人的忧乐为转移。人们很难在理智上承认“夜长如岁”的说法,却又不得不认为它在感情上是合乎逻辑的。作者通过人的形态、动作、感受,把“别离滋味”表达得如此深刻,使人不得不佩服。至此,词人虽经受着离情之苦,但究竟跟谁离别,他却没有明说。当然,读者自会明了。
下阕写词人的心理活动,抒发对爱人永志不忘的感情。
柳永词中有许多和妓女离别的抒情,从中可以看出他少壮落第时期飘荡四方的苦闷心情。和情人离别,使得他极细致而深刻地把这种感情描写出来。“也拟待、却回征辔; 又争奈、已成行计。”这几句写词人的矛盾心理。“拟待”,打算要; 征辔,远行的马。“辔”是驾驭牲口的缰绳,这里指代马。这位夜不能寐的人,离开爱人没有多久,便深感离别是如此折磨人,在他难以排遣离愁别恨之时,心里突然涌出一个念头; 不如掉过头来,再回去,这样也许可免相思之苦; 可是仔细一想,已经踏上征途,怎么能再返回原地呢? 这样,把词人欲归不能、行又不愿的矛盾心理状态刻画得细致入微。“万种思量,多方开解”,是说万千思念之情汇聚心头,同时又多方面为自己宽解。结果“只恁寂寞厌厌地”。厌厌,同“恹恹”,醉病的样子。写词人忍受着孤独、寂寞,象醉酒似的,一副生病的模样。这就把词人精神恍惚、百无聊赖的精神状态和盘托出。
“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意思是说,我对你今生今世不会忘记,永远把你系在心上,即使如此,仍然有负于你对我的情谊。他对爱人一往情深,却处处觉得自己有负于人。这样,一个痴情男子的形象异常鲜明地呈现在读者面前。这种深厚的爱情,是由于作者遭压抑的身世和妓女的遭压抑的身世相似,是建立在相互同情上面的,是真诚的。
古典诗词的抒写,一般都力避浅露,而重含蓄,特别是婉约派的词,更讲求典雅、蕴藉。但是,这首词的一个显著特色是坦率、直露。由于表现得情切意挚,真实生动,生活气息浓厚,仍然具有很强的感染力。
这首词运用浅近的白话,其中还有不少俗语,虽然不用典,没有华丽的字句,但它在俚俗浅直中蕴涵深情。恰当地运用这种来自民间的天然好语,正是柳永词作的过人之处,也是艺术上成熟的标志。正如况周颐在《葱风词请》中所说: “语愈朴愈厚,愈厚愈雅,至真之情由性灵肺腑中流出,不妨说尽而无尽。”这话说得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