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璟·摊破浣溪沙》爱情诗词原文与赏析
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还与韶光共憔
悴,不堪看。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
寒。多少泪珠何限恨,倚阑干。
《浣溪沙》这个词牌,《尊前集》、《词综》、《词谱》等作《山花子》,汲古阁《词苑英华》本《尊前集》注:“一作《浣溪沙》;《词苑丛谈》、《词律》、《全唐诗》作《摊破浣溪沙》。”
这首词的作年不详。马令《南唐书·王感化传》:“王感化善讴歌,声韵悠扬,清振林木,系乐部,为歌板色。元宗即位,宴乐击鞠不辍。尝乘醉命感化奏水调词,感化惟歌‘南朝天子爱风流’一句,如是者数四。元宗辄悟。”“元宗尝作《浣溪沙》二阕,手写赐感化。”其中的一首即这首词。这样看,这首词好象在即位初写的。陆游《南唐书·冯延巳传》:“元宗尝因曲宫内殿,从容谓曰:‘吹皱一池春水,何干卿事?’延巳对曰:‘安得如陛下小楼玉笙寒之句。’时丧败不支,国几亡,稽首称臣于敌,奉其正朔以苟岁月,而君臣相语乃如此。”这样说,这首词又好象在丧败不支时作的。后一说可能符合词的内容。
菡萏,荷花。荷花落尽,香气消失,荷叶凋零,深秋的西风从绿波中起来,使人发愁。韶光是美好的时光,在荷花落尽、荷叶凋零时,美好的时光过去了,还有跟美好的时光一起消失的,指人的青春。人显得憔悴了,不堪去看花叶的凋零了。上半阕是即景生情,从景物中引起愁思来。下半阕写怀念远人。在睡梦中梦到遥远的边关去找寻想念的人,醒来时,细雨迷濛,正和梦境的迷离相配合,感叹边关的遥远。鸡塞,即鸡鹿塞,在今内蒙古自治区杭锦后旗西北部。《后汉书·和帝纪》:“窦宪出鸡鹿塞。”这里泛指遥远的边关,是丈夫从军驻守的地方。梦醒起来,在小楼里吹笙,表达怀念远人的心情。吹彻,是吹到最后一曲,玉笙不暖了,不能再吹了。有多少泪珠纷纷掉下,倚着栏杆想望远人,有无限的怨恨。玉笙,指美好的笙。笙中的簧用铜片制成,要烘暖才吹,笙暖了,吹起来音正声清。吹久了,簧上有气水,不暖了,音不合律,不能吹了。吹笙怀念远人,吹到最后一曲,表达怀念的深沉,笙寒不能吹了,还想吹,更显出怨恨的无穷无尽,“何限”是何可限量,正说明无限。这首词写一位妇女看到荷花落尽,荷叶凋零,从韶光的憔悴里着一“共”字,是谁共呢? 自然是自己,这里具有自己青春消逝的感叹,自己憔悴的感叹。在梦里去找寻远往的丈夫,在细雨迷濛中醒来,凭栏远望,不胜怨恨。全首词情思幽怨,含义深沉。
下阕“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一联,在当时已被推重。《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引《雪浪斋日记》:“荆公问山谷云:‘作小词曾看李后主词否?云:‘曾看。’荆公云:‘何处最好? ’山谷以‘一江春水向东流’(《虞美人》词句)为对。荆公曰: ‘未若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王安石把李璟的词误作李煜,但也赞赏“细雨”一联。王国维《人间词话》:“南唐中主词‘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大有众芳芜秽、美人迟暮之感。乃古今独赏其‘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故知解人正不易得。”这首词是南唐词中的名篇,欣赏其中的名句,就有这样不同的看法。应该怎样看?抛开全篇,光看上半阕,确实是写众芳芜秽,美人迟暮。这正是屈原在《离骚》中所写的,那它的意义就极为深刻,不是“细雨”一联所能比。结合全篇来看,它是写思妇的怨恨,不是写弃妇。《离骚》的美人香草,可用弃妇来比,屈原被怀王所弃,跟弃妇较合,跟思妇不尽切合,思妇表达夫妇的感情深挚,与怀王弃屈原的情事不合。从思妇的怨恨说,“细雨”一联写得深细,“小楼”句更是新的创造,所以推重这联是有道理的。不过词的寄托很复杂,用思妇来比《离骚》的含义,确是不甚切合。倘从另一角度看,作者倘借思妇眼中的众芳芜秽、美人迟暮,用花叶凋零来比周师进攻,割江北地求和,感叹南唐的没落,那末这两句里有家国之痛,又跟《离骚》的家国之痛的用意相似。这种感情,虽不是思念远人的感情,但思妇对景伤情,感叹自己的青春易逝,也不妨有这种感情。在这种感情里,正不妨借花叶凋零来寄托家国的衰败,这又反映了王国维的家国身世之感,那它就胜过“细雨”一联了。总之,赞美“细雨”一联是从思妇的思念远人着眼的,赞美“菡萏”一联是从思妇的感伤身世着眼的,这种感伤身世更易引起后世身处乱离中的文士的感触,更会从花叶凋零中引起家国衰败之感,更觉意味深长。这样看来,王国维的意见更见深沉,在其中更反映王国维的家国和身世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