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方·合欢诗》爱情诗词原文与赏析
虎啸谷风起,龙跃景云浮。
同声好相应,同气自相求。
我情与子亲,譬如影追躯:
食共并根穗,饮共连理杯,
衣用双丝绢,寝共无缝裯,
居愿接膝坐,行愿携手趋,
子静我不动,子游我无留。
齐彼同心鸟,譬此比目鱼。
情至断金石,胶漆未为牢。
但愿长无别,合形作一躯,
生为併身物,死为同棺灰。
秦氏自言至,我情不可俦!
杨方的《合欢诗》共五首,这是其中的第一首,以丈夫的口吻极写夫妻间情意相投、形影相随、悲喜相同、生死与共、同心同德、永不分离的深厚感情。当你反复诵读全诗的时候,你不能不为诗中抒写的那种少见的夫妻间的恩爱之情所感动。
让我们破例从最后一句看起吧。秦氏,是指东汉末年那位以写《赠妇诗》著名的诗人秦嘉。秦嘉在外作官时,他的妻子徐淑“寝疾还家,不获面别,”等他回来的时候,只能“独坐空房中”、“长夜不能眠”了,于是,他回忆起往昔夫妻间的同甘共苦、互相勉励以及离别后的惆怅痛苦,写下了感人肺腑的《赠妇诗》。“秦氏自言至,我情不可俦”,意思是即使秦嘉自称他在《赠妇诗》中表白的夫妻恩爱之情已经达到极点,也不能和我们夫妻间的感情深厚相比。那么,诗人是怎样表现这种动人情感的呢? 开头四句,“谷风”即山谷中的风,“景云”指吉祥的云,意思是说风从虎、云从龙,是由于“同声相应、同气相求”的缘故。这几句运用比兴手法,既暗喻夫妻间的情意相投,又起到“兴”的作用,为下文直写夫妇情深做了渲染和铺垫。“我情与子亲,譬如影追躯”两句起总领作用,以形影相随作比,一般地道出二人的亲密无间。接着的八句连用八个比喻对之加以说明。前面的四句,“并根穗”指同一根上生长的谷物,“连理杯”即相连在一起的两只杯子,“双丝绢”是用双丝织成的绢,“无缝裯”是指没有接缝的被单,这四样东西各代表饮、食、衣、寝四种最基本的日常生活方式和手段,它们都要使用连成一体的物品,表示二人的亲近之至。后面的四句,“接膝”意即膝靠着膝,“趋”即快步走的意思,这四句是说无论是家居抑或是远游,二人都要相依相偎、一起行动。以上八句用的是最平常的素材,写的是最深挚的感情,在写法上有似散文中的排比,一气贯穿,效果强烈。接着的四句更进一层。“同心鸟”是传说中的一种瑞鸟,据言只有在国运隆盛、王者恩德远播四方之时方能见到,“比目鱼”是鲽形目鱼类的总称,这里取其“同心、“比目”的词意来象喻二人之难分难离。“断金石”,是用《易·系辞》“二人同心,其利断金”的语典,还是强调二人的不可分离。不可分离乃是因为情深之至;情深之至,金石为之断,胶漆之牢亦不能比。这还不够。俗言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也许暂时的离别总是不可避免的吧!由此抒情主人公道出了希望永久不要别离的心愿,而最好的办法则是“合形作一躯”,将两人并作一人,这就比“譬如影追躯”更为深刻了。下面的两句又进一层,不但生的时候要合二而一,即便是死了的时候也要骨灰同棺,由生到死,永不分离,真是将夫妻之爱发挥到了极处。看来,那“秦嘉自言至,我情不可俦”的壮语实在并非虚发!
真正的好诗,总有一些可以体会而难以言传的特殊的韵味。这首诗虽然运用了诸如“并根穗”、“连理杯”这样带有比喻意味的意象,但都并不深奥,便于理解。在写法上全诗除前四句是起兴兼比喻,后面几乎全用赋体,大肆铺排,层层递进,一气到底,颇具激烈闳畅之致,而无曲折妩媚之态。诗中感情不象小潭中的游鱼,而似旷野中的骏马,恣意奔突,表现得淋漓尽致,这诗的韵味不在所谓的“深微幽隐”,而正在于这酣畅淋漓。
此诗写于一千六百多年前的时代,而不着任何封建伦理道德的痕迹,这一点尤为难得。作为抒情对象的妻子(“子”)与作为抒情主人公的丈夫(“我”)被放在完全平等的地位,没有贵贱尊卑,不是夫唱妻随,更不存在什么“三从四德”。也许,那时的封建枷锁还远不如后来沉重;或者,这只是一种纯粹诗意的构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