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中谷有蓷》爱情诗词原文与赏析
诗经·王风
中谷有蓷, 暵其干矣。有女仳离,嘅其叹矣。
嘅其叹矣,遇人之艰难矣。
中谷有蓷,暵其脩矣。有女仳离,条其矣。
条其啸矣, 遇人之不淑矣。
中谷有蓷,蝧其湿矣。有女仳离,啜其泣矣。
啜其泣矣,何嗟及矣。
这是一首弃妇诗,诗篇诉述了一个女子被丈夫遗弃的苦悲。全诗共三章,章六句,双句押韵,韵部按开口、合口、齐齿三呼顺次变换。通篇运用重章叠句形式展开诉述。格调悲凄,感情浓烈,充满对命运的悲怨,是《诗经》弃妇诗中风格独具的篇什。
诗篇每章都以蓷草的不幸作起兴。 “中谷有蓷,暵其干矣。”中谷,即谷中。蓷(tui推),唇形科草本植物,今名益母草,可治月经不调、经前产后腹部胀痛,并有促进子宫复原之功。 暵(han汉),《说文》引三家《诗》作“”,水濡而干。干,枯萎。后面的“脩”、“湿”也是这个意思。蓷草喜干恶湿,宜生山坡、岭旁,现在却处于潮湿多水的山谷,这是生不得其地。本来可以枝繁叶茂,分享天地所给予的化育之德的蓷草,却因为生不得其所而干枯萎死了。诗篇以蓷草的不幸作起兴,不仅在情调上造成了浓郁的悲剧气氛,对抒情主人公的不幸也作了暗示。
起兴之后,便是正意的叙写。三个章节,以“仳离”二字为感情线索,通过忆昔、思今、想后的诉述,由“叹”而“啸”而“泣”,层层深入地写出了抒情主人公无辜被弃的悲苦及其悲剧根源,揭露了宗法社会以繁子孙、广家族为目的的婚姻对爱情的践踏。就一章而论,运用独特的艺术手法,集中笔墨写出抒情主人公被弃的苦悲及其苦悲所在,让读者(或听者)从悲凄惨恻的诉述中领略抒情主人公被弃的无辜。
“有女仳离,嘅其叹矣。嘅其叹矣,遇人之艰难矣。”仳(pi痞)离,别离,特指妇女被遗弃。嘅,同慨。遇人,遭逢男人。这里指选取配偶。艰难,指笃于伉俪之情的男人难得。这四句,前二句写被弃苦悲;后二句写悲苦所在。从起兴到正意的诉述,中间先用“有女”二字关扣,点明起兴与所咏之词在意义上的密切关系。然后写出所咏之词的具体内容。“嘅其叹矣”(“条其啸〔同啸〕矣”、“啜其泣矣”)写出了苦悲之状;“遇人之艰难”(“遇人之不淑”、“何嗟及矣”)说明了“嘅其叹矣”(“条其啸矣”、“啜其泣矣”)的原因所在。 这个原因所在的表达,是通过“嘅其叹矣”(“条其啸矣”、“啜其泣矣”)一句连锁形式的使用来实现的。在诉述正意的四句话中,中间两句同形而地位和功能各异,这就不仅在形式上突出了描写苦悲情状的句子,加重了苦悲的份量,强调了苦悲之由,而且造成了突兀顿挫的旋律,从而把悲诉时的哽咽抽泣神态也刻画出来了。
从全诗的悲诉中,我们看到,诗中主人公最大悲怨是“遇人之不淑”,造成这种悲怨的重要原因在于“遇人之艰难”。在以男子为中心,妇女毫无经济地位的宗法社会里,妇女命运的好坏,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于丈夫的品德如何。因此,“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离”就成了古代妇女悉心追求的爱情理想。但可悲的是,即使找到了“一心人”,也往往摆脱不了“仳离”的命运。《上山采蘼芜》中的弃妇,《孔雀东南飞》中的刘兰芝就是如此,造成这种灾难的根本原因在于小农经济的家族私有制。因而,传宗接代就成了夫妻关系的纽带,没有子息,“及尔偕老”的愿望就只能成为妇女的空想。从诗篇的悲诉看来,这位弃妇与丈夫的关系并不是太坏的。她的被弃,既不是丈夫喜新厌旧,也不是“凶年饥馑,室家相弃”,而是“妇孕不育”,丈夫却把责任归咎于她。所以她怨悔“遇人之不淑”。婚前,未婚夫向她“信誓旦旦”,她满以为在他身上可以获得终生幸福,可是婚后在生育问题上未能如愿,他宁愿牺牲爱情也要急于求子,这是她料想不到的,所以她悲叹“遇人之艰难”。面对干枯萎死的蓷草,“仳离”之苦,憔悴之悲一齐涌上心头。思前想后,泪水不禁夺眶而出,悲悔“何嗟及矣”。
特别令人深思的是,她身遭遗弃,对丈夫竟“无怨怼过甚之词”,而把不幸归咎于命运的安排。这种在不幸面前怨而不怒的性格,与《氓》和《谷风》的弃妇大相径庭。可见,诗篇塑造这个形象,是一个宗法婚姻的牺牲者形象。这个形象的塑造,不仅表现了古代妇女命运的悲惨,而且揭露了“多子多福”、无子该出的传统观念对人们的荼毒。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认为这首诗比《诗经》其他弃妇诗更值得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