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鉴·七夕观织女诗》爱情诗词原文与赏析
牵牛悲殊馆,织女悼离家。
一稔期一宵,此期良可嘉。
赫奕玄门开,飞阁郁嵯峨。
隐隐驱千乘,阗阗越星河。
六龙奋瑶辔,文螭负琼车。
火丹秉瑰烛,素女执琼华。
绛旗若吐电,朱盖如振霞。
云韶何嘈嗷,灵鼓鸣相和。
停轩纡高眄,眷予在岌峨。
泽因芳露霑,恩附兰风和。
明发相从游, 翩翩鸾鷟罗。
同游不同观,念子忧怨多。
敬因三祝末,以尔属皇娥。
这首诗通过咏叹七月七日牛郎织女相会的神话故事,表现了作者对这一爱情悲剧的同情和叹惋。
牵牛、织女,本是银河南北相对的两颗星名,从远古时代起,人们就把它们想象为一对情侣,并逐渐演绎为带有悲剧色彩的爱情故事。《诗经·小雅·大东》篇有“跂彼织女,终日七襄。虽则七襄,不成报章。睆彼牵牛,不以服箱”之句,已经把星宿人格化。到了汉代,又进一步神化。《史记·天官书》说织女“是天帝外孙”。《初学记》卷二引《春秋元命苞》:“织女之为言,神女也。”《春秋斗运枢》:“牵牛神名略。”《文选》班固《西都赋》:“临乎昆明之池,左牵牛而右织女,似云汉之无涯。”李善注引《汉宫阙疏》:“昆明池上有二石人:牵牛织女像。”昆明池筑于汉武帝时,象征天河;石人象征天神。东汉后期,人们进而把这两颗星说成是夫妇,并给他们的爱情染上悲剧色彩。代表作就是《古诗十九首》之十六:“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这实际上是借天上对峙的星宿,写人间分隔的爱情。此诗出现之后,引用者、附会者、摹拟者代不乏人。如蔡邕《青衣赋》:“悲彼织女,隔于河维。”曹丕《燕歌行》:“牵牛织女遥相望,余独何辜限河梁。”《文选》曹植《洛神赋》李善注引曹植《九咏注》说得更明确:“牵牛为夫,织女为妇,牵牛织女之星各处一旁,七月七日乃得一会。”这个优美动人的故事,越来越吸引起文学家们的兴趣。西晋诗人陆机曾作《拟迢迢牵牛星》:“昭昭清汉晖,灿灿光天步。牵牛西北回,织女东南顾。华容一何冶,挥手如振素。怨彼河无梁,悲此年岁暮。跂彼无良缘,睆焉不得度。引领望大川,双涕如霑露。”把被分隔的爱情的苦恼描写得更为强烈而具体了。稍后的拟作还有不少,如李充《七月七日诗》等是。
东晋初年诗人王鉴的这首《七夕观织女诗》,已不属于对《古诗十九首》的模仿,而是有新的创造和发展。诗一开始就突出牵牛织女本是夫妻而不得不分离的悲伤,于是这一年一宵的团聚就显得特别的珍贵。接着,作者大胆运用想象,按照天神出游的规格,极力铺陈二星相会时的热烈场面和隆重气氛。显赫的天门打开了,巍峨的宫阁隐藏在天边,千骑万乘的庞大队伍浩浩荡荡越过天河,六龙奋辔,文螭驾车,火丹秉烛,素女执花,绛旗若电,朱盖如霞,仙乐齐奏,灵鼓相和。……这种夸饰的手法,继承了从屈原《离骚》到曹植《洛神赋》的浪漫主义传统,采用的是古时所谓“赋”体,同时又吸收一些民间传说成分。因为织女是天帝之外孙,所以才有这样豪华的排场。诗中接着描写,停车相望,彼此都在高高的天际。他们的恩爱是短暂的,恩泽如风似露,很快就会消失,不得长久。虽然暂时同游,不能永久同欢(观,疑当作欢)。一夕的快乐,抵消不了长期的愁苦。“念子忧怨多”,是点题之句,与起句“牵牛悲殊馆,织女悼离家”相呼应,显示出全诗的基调仍是悲凉的,中间一段的繁盛景象有力地反衬出首尾的凄惋意境。最后两句,表达了作者同情的心愿。我打算像华封人三次祝福帝尧那样(典出《庄子·天地》篇),把你们嘱托给少昊氏之母皇娥,也许她能帮助你们解决分离之苦。诗人的这种祝愿,虽然是神话化的幻想,但却是一种美好而善良的安慰。
东晋中期,苏彦有《七月七日咏织女诗》,一方面铺叙织女出游时的服饰和车乘之美,一方面更加强调欢乐的短暂。“欢宴未及究,晨晖照扶桑。仙童唱清道,盘螭起腾骧,怅怅一宵促,迟迟别日长。”他显然继承王鉴而又有所补充。到了南朝刘宋时,这类诗作中增加了抒写作者观月望天时的情景。如谢惠连《七月七日夜咏牛女诗》、刘铄《七夕咏牛女诗》、刘骏《七夕诗》、鲍照《和王义兴七夕诗》等是,都不止是客观地演述牛郎织女故事,而带有浓重的诗人的主体色彩。齐梁时期,由于抒情诗盛行,七夕牛女的故事成为爱情诗中的重要题材。这类诗篇中叙述性成分逐渐减少,咏叹性文字大大增加,如萧衍的《七夕诗》等是,最有特色的是范云的《望织女诗》:“盈盈一水边,夜夜空自怜。不辞精卫苦,河流未可填。寸情百重结,一心两处悬。愿作双青鸟,共舒明镜前。”表现了勇敢冲破分隔努力追求幸福的积极愿望,情调高昂,不再一味哀怨。还有的诗人别出心裁,如沈约《织女赠牵牛诗》:“红妆与明镜,二物本相亲。用持施点画,不照离居人。往秋虽一照,一照复还尘。尘生不复拂,蓬首对河津。冬夜寒如此,宁遽道阳春。初商忽云至,暂得奉衣巾。施衿已成故,每聚忽如新。”这实际上是假托牛郎织女名义,抒发游子思妇间普遍存在的别离之苦恼,风气已开唐人先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