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王延龄
东南都会帝王州, 三月烟花非旧游。
故国金人泣辞汉, 当年玉马去朝周。
湖山靡靡今犹在, 江水悠悠只自流。
千古兴亡尽如此, 春风麦秀使人愁。
赵孟頫
钱塘就是杭州,南宋偏安临时建都于此,称临安府,南宋亡国后,成了宋朝的故都之一。赵孟頫是宋朝皇族的后裔,宋亡后曾接受推荐,入仕于元朝,后退隐于故乡湖州。这首《钱塘怀古》是他南归后凭吊故都时所作。赵孟頫于南宋亡国时已二十五岁,仕元隐退时距南宋亡国也并不久远,所以他的怀古仍是伤今,和一般的登临怀古的即兴诗作不同。
杭州襟湖带江,繁华富庶,风景靡丽,自唐以来就是盛誉东南的大都会,并且是故国的首都。诗人的这次凭吊,虽然还是在烟花三月春光明媚的季节,但是却不是旧日的游赏了。诗的开头以今昔对比道出了怀念故国伤感世事的沉痛心情。接着描写了登临的眼前即景:金人辞汉、玉马朝周,是说故国王朝的颠覆,代表国祚皇权的金人、玉马等文物神器被掠夺,送往了新朝的首都,故都的皇宫只剩下了乔木础石,长满了禾木荒草,这种景象让皇族帝裔的赵孟頫看了那是特别的痛心的。这种亡国后“故宫花草埋幽径”发人怀古之情的景象常见于古人的诗作,而唐代诗人李贺的《金铜仙人辞汉歌》则是其代表。传说魏明帝将汉宫承露盘的金人拆运洛阳,金人感泣,李贺诗称“天若有情天亦老”,赵诗乃活用此典。南宋故宫在杭州凤凰山麓,南宋末年,伯颜攻陷临安,惨遭破坏。凤凰山东临钱塘江,西望西子湖,当年南渡君臣就选中了这“人间天堂”作为国都帝居,并把它构造成“销金窝”而苟且偏安,不图恢复中原,终至失却偏安而亡国。诗人登山临水,但见湖山靡靡,江水自流,江山依旧,故国全非,于是引起了他千古兴亡、物是人非的哀愁。“千古兴亡尽如此”,这是诗人在无可奈何地承认着历史事实,面对着春风麦秀的光景,怀念着故国的南迁和最后的灭亡,诗人有着说不尽的悲哀和愁恨。南宋词人姜夔有《扬州慢》“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的词句,商子朝周过殷墟有《麦秀歌》,是抒写亡国诗人凭吊故国所发哀思的篇章。这些历史的哀思,像钱塘江水一样悠悠自流。
怀古诗要有阔大的气象和悠远的历史深度始称上作。赵孟頫此诗对湖山盛景、都会帝州的描写,故国兴亡的历史回顾都足当此任,而诗人故国王孙、旧朝帝裔的特殊身份,则是这首诗所以出色的特殊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