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绍基 史铁良《轮台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爱国诗词鉴赏

作者: 邓绍基史铁良

轮台城头夜吹角, 轮台城北旄头落。

羽书昨夜过渠黎, 单于已在金山西。

戍楼西望烟尘黑, 汉兵屯在轮台北。

上将拥旄西出征, 平明吹笛大军行。

四边伐鼓雪海涌, 三军大呼阴山动。

虏塞兵气连云屯, 战场白骨缠草根。

剑河风急雪片阔, 沙口石冻马蹄脱。

亚相勤王甘苦辛, 誓将报主静边尘。

古来青史谁不见, 今见功名胜古人。

岑参

这首诗是《走马川行奉送出师西征》的姊妹篇。诗题中“封大夫”即封常清,时任北庭都护、伊西节度使、瀚海军使,又摄御史大夫,故称封大夫。上一首写夜行军,从白天写起;本诗写白天进军,从夜晚入手。轮台是唐时西北的边防重镇,诗的首句即引出边境的战争气氛,在万籁俱寂的夜晚传来军队的号角声。随着号角声的吹起,昴星(旄头)便从西方落下。古人认为昴星是胡星(见《史记·天官书》),即胡人的象征,“旄头落”意味着胡兵将要覆灭,唐王涯《从军行》就将二者直接联系在一起:“旄头夜落捷书飞”。本诗的开头就已暗含着唐军必胜、敌兵必败的信念。接着追述“羽书昨夜过渠黎,单于已在金山西”,军情紧急才用羽书,“单于”句是羽书的内容,单于本是匈奴首领名称,此指敌军头领。“已在”表明敌兵逐步逼近,形势紧张。诗中的渠黎是汉时西域国名,在今新疆轮台(非唐时轮台)与尉犁之间,金山在新疆北部与蒙古人民共和国交界处,一在唐时轮台之南,一在北,所以诗中的渠黎、金山皆非实指,而是借喻。接着写天亮之后情景。接到羽书后,登上戍楼西望,果见烟尘滚滚,以至昏天黑地,“黑”字状敌兵来势凶猛。敌军已在视线之内,双方已呈剑拔弩张之势,而“汉兵屯在轮台北”一句写得极为从容,见唐军早有戒备,镇定自若,从中看出主将一封常清的指挥若定。以上六句写出师背景和形势。“上将”四句写唐军声威。“上将”指封常清,他是镇守一方的军政长官,拥有旄节。拥旄出征,写其权重、端庄、严肃,非同一般。在如此威严的上将统率下,唐军于天亮后即在笛声中出征迎敌,笛是军中乐器,唐陈羽也有诗说:“横笛闻声不见人,红旗直上天山雪。”(《从军行》)亦是写笛声中行军。古时出征有乐队随军,以鼓、钲、箫(笛)和笳为主,奏军中马上之乐,以壮军威,鼓士气。作者以绘声绘色的描写突出音响效果,复写击鼓之声惊天动地,似乎能使雪原汹涌;将士们的呐喊简直可以撼动阴山,从而造成可以压倒一切的声势。通过这种夸张的描写,制造出尚未接战,唐军就已先声夺人的氛围。“虏塞”四句写唐军将要面对的强敌。这强敌非等闲之辈,“虏塞兵气连云屯”指敌兵要塞战争气氛弥漫一片,且似直迫天空,与云聚集在一起,这是想象夸张之词,极言其气焰嚣张,与上文“戍楼西望烟尘黑”相呼应。紧接着诗人笔势由云天落到地面,写“战场白骨缠草根”,这里自古以来就是两军激战的场所,而“古来白骨无人收”,那遍地白骨就是历次激战的结果,以此渲染战场的惨烈。诗人从正面描写敌人的强大,可以反衬出唐军的英勇善战和统帅的英明。唐军的另一强敌是自然条件,即“剑河”二句所写的恶劣气候。“剑河”、“沙口”皆地名,但非实指,也是借喻。剑河的风雪造成边地的苦寒,“风急”使人想到另一首的“风头如刀面如割”。写到雪时,不说雪花,却说雪片,并用“阔”字形容,似乎这雪片大到可以用面积来计算,这使人想到李白的“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北风行》)。作者对战场严寒艰苦的描写犹嫌不足,又用“石冻马蹄脱”来进一步加强。石冻后更光滑,马因此失蹄致使马蹄折脱。这种描写当也有夸张和想象成分。诗人铺写敌人的强大和环境的恶劣,目的在歌颂唐军,在这种情况下,犹能战而胜之的军队该是一支多么顽强的军队!最后四句直接颂扬封常清。封为御史大夫,《汉书·百官公卿表》说:“御史大夫位上卿,掌副丞相。”所以称封为亚相。“勤王”、“报主”都含有为国之意,“甘”和“誓”言其决心之坚定,以歌颂封常清的拳拳爱国之心。“古来”二句进一步颂扬封。岑参有诗说:“功名只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送李副使赴碛西官军》),封常清的功名不就是从马上取得吗?而且作者认为他所建立的功名将是前无古人的,历史上的那些英雄人物建立的功业与封相比也就不足数了。这里并非只是奉承之词,作者在其他诗中也表明过这种观点,“却笑霍嫖姚,区区徒尔为”、“汉代李将军,微功今可咍”、“天子预开麟阁待,只今谁数贰师功”即是。古人写到建功立业时,往往以古时英雄人物相比拟,但岑参却以“恨古人不见我”的精神讴歌今人的功业,这种超越前人的气概正是盛唐气象的反映。昂扬向上的时代精神鼓舞着文人投笔从戎,立功边塞。在这种精神的鼓舞下,岑参虽然面对强敌和异常艰苦的环境,仍能以积极乐观的情调唱出这必胜之歌。又因他向往英雄业绩,所以对能创造英雄业绩的人称颂备至。

《走马川行奉送出师西征》突出地描写了自然环境,本诗则重点从正面描写唐军,由于侧重点不同,所以二诗虽是同时为同一事件和同一人所作,却没有雷同感,其气势之雄放,浪漫主义的夸张和想象之奇,则是共同的,这是岑参边塞诗的主要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