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张璋
平章三十年来,几人合是真豪杰。甘泉烽火,临淮部曲,骨惊心折。一老龙钟,九扉鱼钥,单车狐搰。念山河百二,玉镡罢手,都付与、中流楫。 快得熊罴就列,更双龙陆离光揭。一朝推毂,万方快睹,百年殊绝。玄菟新陴,卢龙旧塞,贺兰雄堞。看群公撑住,乾坤大力,了心头血。
孙承宗
孙承宗(1563-1638),字稚绳,河北高阳人。明万历进士,天启间以兵部尚书经略蓟、辽,镇守山海关,以防清兵入侵。后为魏忠贤所谗罢官。崇祯二年清兵大举入侵,兵临京师城下,承宗起兵收复失地,重镇山海关。继而又被罢官。后清兵入长城,围高阳,承宗率家人拒战,城破,自缢殉难。
孙承宗为抗清志士,刚直沉毅,立朝敢言,勇于征战,以抗清扶明为己任。他目睹明末政治腐败,国运危殆,遂胸怀大志,很希望作一番事业,以挽救国家的危亡。这首词,便是在这样一个历史背景下写的。
他的这首词,与前首《阳关引》在情调上有所不同。《阳关引》似乎是他出征作战时的作品,《水龙吟》则象是在他被罢官闲居、而又耿耿不忘抗清挽回危局时期的作品。因为前首词,满怀激情,顾不得那些春风杨柳,鸟语花香,而是一心征战,去夺取胜利;而这首词,则是在国难面前,忧心忡忡,经过对军事、政治、国防、人事等进行多方面的认真分析研究后,认为国家盛衰兴亡的关键在于人,通篇也是围绕着这个“人”字在做文章。因此可以说,他这首《水龙吟》是一篇谈用人之道的政论,也可以说是一篇抗清救亡的策论。
词的开篇即提出“平章三十年来,几人合是真豪杰?”就是说:评论这三十年来,究竟有几个人是真正的英雄豪杰?以此发问,总领全篇,展开了全面的论述。继而以“甘泉烽火,临淮部曲,骨惊心折”来概述当时的军事形势。“甘泉”,秦汉时的宫名,在陕西淳化县西北的甘泉山上,此句指边地清兵入侵而言。“临淮”,汉时郡名,在今江苏盱眙县西北。“部曲”,为古代车队的编制单位,此处泛指军队。全句指内地有地方军队的骚乱。这样内忧外患,使人心惊肉跳,实是不安。“心折”,即心灵受到创伤。此句借用江淹《别赋》“使人意夺神骇,心折骨惊”之后句。就当时的政坛论,“一老龙钟,九扉鱼钥,单车狐榾。”有“龙钟”,老态疲惫的样子,李端《赠薛戴诗》有“龙钟似老翁”句,此处指当政者的老而无能。“九扉”,犹言九门,古代天子所居宫禁有九重门。“鱼钥”,古代门上的锁常做鱼形,叫鱼钥,取其守夜不瞑目之意。此处暗指宫门常锁,君臣懈怠,政务废驰。“单车”,化用《后汉书·张纲传》“豺狼当道,安问狐狸”的故事。“狐搰”,《国语·吴语》:“狐埋之而狐搰之,是以无成功。”搰(hú胡),挖也,此处为狐狸狐搰,徒劳无益之意。整个三句指出:领导无能,政务废驰,豺狼当道,势单力薄,难以成事。以下四句,“山河百二”系用《史记·高祖本纪》中的成语,即以二万人把守,可以挡百万雄师,极言北方边陲地形之险要。“玉镡罢手”,镡(xín寻)指剑柄的顶端,此处指宝剑。“罢手”,放下。全句暗指武备松驰。在此内忧外患,武备松驰,特别是坏人掌权的情况下,虽有好的地形又有何用?“都付与,中流楫”,这样,中流击楫的誓言都将付之东流。
面对这种情况,作者抱什么态度呢?是迥避,还是前进?这位屡建奇功的抗敌英雄,打算挺身而出,承担起这付挽救国家危亡的重担。下片一转,“快得熊罴就列,更双龙陆离光揭”,直抒为国家效力的雄心壮志。“熊罴”指勇猛的武士,陆云《南征赋》:“乃有熊罴之旅,虓阚之将。”此处指威武雄壮的队伍。“双龙”,指双剑。“陆离光揭”,形容宝剑光芒四射,见屈原《离骚》“长余佩之陆离。”此处作者表示需要迅速调动队伍,修整武器,出征迎战,以抗击清兵。“一朝推毂,万方快睹,百年殊绝。”此处“推毂”,指选拔重用人才而言。《史记·魏其武安侯列传》有“推毂起绾为御史大夫”之句,也就是说,一旦国家有贤达之士被选重用,则四方称贺,乃百年少有的盛事。“玄菟新陴,卢龙旧塞,贺兰雄堞。。”此处连举三个边塞要地:“玄菟”,古郡名,辖有我国辽宁东部、吉林南部及朝鲜的东北部一带。陴(pí皮),指城墙上的女墙,此处有加修城墙,整备防务之意。“卢龙”,古地名,在今河北卢龙县一带。“贺兰”,即贺兰山,在今宁夏西北边境与内蒙交界处。堞(dié迭),指城上齿状的矮墙,“雄堞”,指雄伟的城墙。既然有了贤达之士在运筹,又有北方边陲重地作屏障,国家复兴才有希望。随发出“看群公撑住,乾坤大力,了心头血”的欢呼!即国家能有这样一批有才有识之士大力支撑,我也就了却心头的宏愿了!
总的看,他这首词的上片,面对现实,历数时弊,充分表现了他对国家负责的忧患意识;下片,积极提出建设性的意见和措施,以图振兴。而全篇又贯穿一条主线,即改组中枢,更新干部,重用人才;否则有再好的客观条件也无用。其次,在艺术构思上充分运用了对比法。不仅前后片有着明显的词意呼应,而且在措辞用语上也有许多对比照应之处。如前有“几个”,后有“群公”;前有“一老龙钟”,后有“一朝推毂”;前有“玉镡罢手”,后有“双龙陆离”等等,形成鲜明的对照,给人以美的艺术感受。总之,此词文笔纵横,气势豪壮,字里行间洋溢着强烈的爱国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