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王达津
忽闻天上将, 关塞重横行。
始返楼兰国, 还向朔方城。
黄金装战马, 白羽集神兵。
星月开天阵, 山川列地营。
晚风吹画角, 春色耀飞旌。
宁知班定远, 犹是一书生。
这首诗所说的陆明府当是陈子昂的友人,称明府是当时官某县县令。将军重出塞疑指系《通鉴》卷二百三中所说:“垂拱元年(685)六月,同罗、仆固等诸部叛。遣左豹韬卫将军刘敬同发河西卫士出居延海以讨之,同罗、仆固皆败散”的事。出军应在垂拱二年(686)丙戌,他的《观荆玉篇》云:“丙戌岁,余从左补阙乔公北征,夏四月,军幕次于张掖河。”据他的《燕然军人画象铭》中则说刘敬同自居延海入以讨之,“乔知之摄侍御史护其军,夏五月,师舍于同城。”那么将军出兵时当在春天三月,与此诗合。
这是一首十二句的律诗,就次联来说,平仄还不完全协调,但气骨强劲,写的又是唐代现实,不同于六朝边塞诗尽属模拟,已开盛唐边塞诗之端。陈子昂是反对穷兵黩武的,但如果用兵得人,保卫好国家的边防,他又是十分拥护的。在《答制问事·请息兵科》条中,曾认为朝廷筹策得宜,突厥小丑,是不足诛灭的。如国家命将出师,便请“兵不虚行”,兵不虚行,则人民安定。这首诗就是歌颂保卫河西走廊战役兵不虚行的。如果确指这一战役,则他自己后来也在乔知之幕中。
首二句:“忽闻天上将,关塞重横行。”按刘敬同是左豹韬卫将军,则是守宫禁的禁军大将,自然可称为天上将。下句言他又重新横行于边塞,抵御少数民族部落酋长的叛扰。次二句:“始返楼兰国,还向朔方城。”承上第二句重字,指将军才自西域还朝,现在又出兵朔方。陈子昂诗还承初唐习惯,习用古地名,楼兰即新疆鄯善地区。朔方,指五原一带,这里比喻同城。又次二句写人云:“黄金妆战马,白羽集神兵。”上句指战马用黄金具妆,都装备金鞍、金衔勒等,下句指集聚了善骑射的战士。白羽,箭名。《汉书·司马相如传》:“满白羽。”文颖说白羽箭,即指箭。鲍照《拟古》诗:“留我一白羽,将以分虎竹(大将所持符节)。”又次二句写将军的运用兵法:“星月开天阵,山川列地营。”即按照天上星月之形列阵,《太公六韬》:“太公曰:星辰日月斗杓,一左一右,一迎一背,谓之天阵。”下句即相山川地势之宜,来列营屯扎。又次二句点明出师时间和气象云:“晚风吹画角,春色耀飞旌。”二句描写出军时气象的壮美,上句写的很自然,是说习习晚风传来军营画角的声音,方回《瀛奎律髓》讲这句诗像谢灵运《登池上楼》:“池塘生春草”句那样自然。“春色耀飞旌”则写丽日春风中军旗招展进行,正像《小雅·车攻》:“萧萧马鸣,悠悠旆旌。”一样展示了国力和军威。结句以颂语作结说:“岂知班定远,犹是一儒生。”指出出塞横行的将军,一如东汉的定远侯班超,是投笔从戎的儒将,一点也不改变他的本色。
这一首诗虽然是赠出塞的将军的,它却体现了陈子昂对抵御叛乱者的侵侮保卫西北边塞的将军的希望,也正是他在《答制问事·请息兵科》中所说:“突厥小丑,何足诛灭。然今未灭者,臣恐庸将无智,未审庙算之机。……”《为乔补阙论突厥表》中所说:“陛下若调选天下精兵,采拔名将,任以同城都护,臣愚料之,不用三万。陛下大业,不出数年,可坐而取成。”而反对“主将不选,士卒不练。”两文的用意一样,都是寄希望于主将的善于用兵,能“横行匈奴之庭”,使中国晏安的。自然爱国的豪情跃然纸上,诗词句的挺拔,意蕴的深长,不愧为盛唐早期边塞诗的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