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诚《南池杜少陵祠堂》爱国诗词鉴赏

作者: 祝诚

先生不仅是诗人, 薄宦沉沦稷契身。

独向乱离忧社稷, 直将歌哭老风尘。

诸侯宾客犹相忌, 信史文章自有真。

一饭何曾忘君父, 可怜儒士作忠臣。

蒋士铨

南池,在今四川省阆中县南,杜甫在成都时,曾到此游览。他当时虽穷愁潦倒、处境艰危,但仍不忘民生国事。在《南池》一诗中,表述了自己忧时伤世,心存社稷:“干戈浩茫茫,地僻伤极目。平生江海兴,遭乱身局促。驻马问渔舟,踌躇慰羁束。”可以说,杜甫此诗与此时的处境,正是他一生的一个缩影。蒋士铨游南池拜谒杜甫祠堂时,追忆先贤风范,写下了这首对杜甫的礼赞曲。

“先生不仅是诗人,薄宦沉沦稷契身。”杜甫是伟大的爱国诗人,人所共知。作者首先指出:杜甫“不仅”仅是一个诗人,更是一个“许身一何愚,窃比稷与契”(杜甫《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的忧君爱国志士。是的,杜甫虽是一个官职卑微、仕途沦落的小官,却能以稷、契自许,有着济利苍生的政治抱负。稷,后稷,相传为尧舜时的农官,周族的始祖。契,相传舜时曾任司徒,掌管教化。稷和契,在中国文化中都被看做古代贤臣的典型。诗人一开篇就如此赞颂诗圣杜甫,这就把杜甫置于稷契同一个高度了。

不仅如此。杜甫更有其独特感人之处。这就是:“独向乱离忧社稷,直将歌哭老风尘。”杜甫生处唐朝盛极而衰之际,安史之乱,山河破碎、生灵涂炭,杜甫本人及其家庭也迭遭离乱之苦。可是,在自身穷愁潦倒之时,他不以一身一家为念。他仍时时眷念国家的存亡和百姓的安危,每每以所见所闻,发之于诗歌,“独”、“直”二字,写出了杜甫不计成败利钝、矢志不渝的精神风貌。这就深刻揭示和生动描绘出了一个“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的(《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爱国老人形象。

杜甫是伟大的诗人,可是,生处当时的杜甫却遭人疑忌,不被信任。“诸侯宾客犹相忌,信史文章自有真。”“诸侯”指严武。“宾客”,指其幕僚。安史之乱后,杜甫因和剑南节度使严武为世交,遂投奔其幕下,为节度参谋、检校工部员外郎。可是结果呢,“白头趋幕府,深觉负平生。”(杜甫《正月三日归溪上》)同僚中的忌贤妒能、排挤倾轧,使杜甫很不得意。在严武幕下,他只做了五六个月的参谋,就辞归草堂了。这是杜甫的不幸,更是时代的悲哀!所幸的是,作为一代“诗史”,那彪炳千古的“信史文章”自是伟大杜甫的其情流露与其人格品德的真实写照,这是任凭何人也猜忌不掉的。作者以先贤崇拜者和历史见证人的身份,作此结论,是那么诚挚、是那么公允、又是那么坚定。

“一饭何曾忘君父,可怜儒士作忠臣。”这是作者通过对杜甫一生忧君爱国经历的回顾,作出的深沉感喟。明·陈文烛《重修瀼西草堂记》有曰:“忠君忧国,每饭不忘。”象杜甫这样“每饭不忘君”的读书人,要做一个“儒士忠臣”,又是多么的不易啊!

这整首诗是写的杜甫,其实亦是夫子自道。作为“江右三大家”之一的一代诗才的蒋士铨,作为一个“儒生”,也同样想施展抱负,兼济天下。他“磊落作壮游,不知行路难”,“丈夫志四海,家室安足恋”。(《拟秋怀诗》)但其生平经历、仕途浮沉,却又与杜甫何其相似乃尔!正因如此,蒋士铨此诗一方面是对杜甫的讴歌,另一方面也是对自己平生际遇的回顾。可以说,作者的心与诗圣的心是相通的,故而全诗直抒胸臆,不事雕琢,情真意切,衷心敬佩的情怀一泻无遗。这种写法,与后来梁启超题陆游诗集诗的做法也颇相似,显然,千百年时间的睽隔,阻不断爱国诗人的心灵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