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世俊《南徐怀古呈吴履斋》爱国诗词鉴赏

作者: 裴世俊

匹马来逢塞草秋, 淮云一片隔神州。

黄昏灯火西津渡, 白昼风烟北固楼。

犹有断碑知晋宋, 谁将遗石问孙刘。

天荒地老英雄尽, 落日长江万古愁。

曹霆

宗社丘墟山河易主而产生的沧海桑田之痛,引起诗人“思古之幽情”,借题摅抱,感慨时事。“南徐”,即今江苏镇江市,东晋南渡侨置徐州于京口,称南徐州,历南朝宋齐梁陈而不废(清徐文范《东晋南北朝舆地表·州郡表》)。题中“吴履斋”,指吴潜,字毅夫,有《履斋遗集》四卷,《宋史》有传。曹以怀古兼美刺比兴,显忠斥佞,交织着眷恋与指责的感情,既有对现状的不满和怨愤,也有对既往的留恋和反思,末句伤今和自愁构成的苍凉凄楚情调,渲染哀时忧国的执着与苦闷,增添摇曳不尽的风神。

首联“塞草”“淮云”,惊心刺目。昔日桑乾河才是塞北,如今南宋把淮河以北割让金人,出了洪泽湖,进入淮河已到北面中国的边境,南北隔绝,出现了“穷边指淮淝,异域视京雒”(陆游《醉歌》),怎不令诗人扼腕痛愤?“来”说明亲到淮河前线,耳闻目睹,百感交集。“秋”点明时间,也寓萧瑟凄凉心境。怀古而首写今,突出今昔对比,借以抒发个人感慨,故题标怀古而实表达伤今之情。

接着中间二联,紧扣“南徐”,咏怀古迹和古人古事,把感时和论史融为一体。三、四句“西津渡”、“北固楼”,写眼前实景。镇江之西摆渡口,“黄昏灯火”依旧,枕山临江北固亭,“白昼风烟”如故,但今非昔比,正所谓“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世说新语·言语》)言外是北宋灭亡的荆棘铜驼之悲,但含而不露,音在弦外,读者(包括吴潜)自能心领神会。五、六句承上生发,虽将时空引向往昔,却以“断碑”“遗石”联接现实。“知”、“问”为传神之笔,藏有对南宋朝廷的诘问。此句式语本陶渊明《桃花源记》:“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而“晋宋”,指晋和南朝宋两朝。语本《宋书·历志》:“明帝时尚书郎杨伟制景初历,施用至于晋宋。”又《梁书·武帝纪》:“唐谢虞受,汉替魏升,爰及晋宋,宪章在昔。”此处改《桃花源记》之“魏晋”为“晋宋”,显然是欲以南朝之刘宋切赵宋王朝。而今天,人们仅能从断碑中去寻辨晋宋。又有谁寻找遗迹,过问“孙刘事业今何在?百年狠石生莓苔。”(元萨都刺《雁门集》)“遗石”即萨诗所说“狠石”,“世传以此石为汉昭烈、吴大帝尝据其上共谋曹氏。石亡已久,寺僧辄取一石充数。”(陆游《入蜀记》)这一联凝聚作者深沉的感喟,但以婉语曲达,慨叹忧念国事之人不多,寄托对南宋当局和吴潜的讽谏。也结合与京口有关情事抚今忆昔,用“晋宋孙刘”朝代和姓氏涵盖囊括,这样的使事用典,让不便明言的思绪既微而显的得到传达,发挥借古讽今的作用。

尾联再回到现实。有了上面所蓄势,七、八两句的思故痛今之情喷薄而出。靖康之变、汴京沦陷,二帝被掳,朝野震撼,面对赵宋王朝枯萎脆弱而沉积的危机,迟暮和绝望,竟然使他发出“天荒地老”,意即从古至今,“英雄尽”的愤懑之语。“落日长江万里愁”,画出封建王朝不可遏止的衰势,有如“落日”。也道出士夫文人承平宴安之久的惊醒,深感生存危险的“愁”苦心态。它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长江万里,愁亦无尽。落日景象,错江寄愁,增强艺术感染力,也提高歌的思想性,不啻是给南宋敲响的警钟。它也象《乐府指迷》所云:“结句须要放开,含有馀不尽之意,以景结情最好。”增加令人回味无穷的效果。

吴乔《围炉诗话》指出“古人咏史但叙事而不出已意,则史也,非诗也。出已意,发议论而斧凿铮铮,又落宋人之病。”从全诗艺术风格看,尾联的“天荒地老”句显得过分率直而欠含蓄。但是,因为有了前面铺垫和渲染,诗人虞国忧时情怀,如骨鲠在喉,极须倾吐悲怨不平之气,这一句议论情真意切,直抒胸臆,突出块垒雄消,未必就是“斧凿”,不能以“宋人之病”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