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学者王力认为:所谓邻韵,即指韵音相近者。因其于韵书排列上相邻,故名为邻韵。必须指出,邻韵是因为韵音相近,并非是排列相邻的韵。但其排列相邻,却是因为韵音相近的关系。譬如说元韵在《平水韵》里可与寒、删、先韵互为邻韵,但先韵与元韵排列上却不相邻,而且隔得很远。
邻韵又称“衬韵”,即帮衬之意,而且它还有一个好听的名称,叫作“孤雁出群”。最早称首句借用邻韵为“孤雁出群”的人是明代的谢榛。他在所著《四溟诗话》中说:“七言绝、律,起句借韵,谓之‘孤雁出群’,宋人多有之。”沿用这种说法的今人诗家,张皓先生在其主编的《古典诗词通论》中说:“唐宋人常不拘首句韵脚之规,而借用邻韵,后世称为孤雁出群格。”
例如金昌绪的《伊州歌》:
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
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
本诗中起句“儿”字在四支韵,其余“啼”“西”则在八齐韵部,这首诗起句就是用的邻韵。
又如林逋的《山园小梅》: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尊。
本诗首句韵脚用的是先韵,而昏、魂、尊等韵脚则是元韵字,首句借用邻韵,便属于“孤雁出群格”。
如何确定字与字之间为邻韵呢?初学者可以参考《词林正韵》一书。在《词林正韵》中,除“江”与“阳”,“佳”与“麻”,“蒸”与“侵”为罕见的特例以外,一些韵部大都依诗韵的次序,以排列相近而音又相似的韵排列在一起,不因上平声和下平声的界限而有所间隔,便可以认定为邻韵。初学者可以在实际创作中选择使用。
险韵是用险字押韵,人觉其惊警险峻而又能化艰僻为平妥,无凑韵之弊。险字没有固定的标准,既有人们在生活中不常见的或不熟悉的冷僻字,譬如“屾、弢”等;也有诗人不常用韵的常用字,譬如“叉、三”等;还有些字在《平水韵》中没有收录的,也可视为险韵字。譬如“吗、吧”等;中国历代诗人有故意押险韵以炫奇的,例如唐代柳宗元《游南亭夜还叙志七十韵》五排诗:
三辟咸肆宥,众生均覆焘。
安得奉皇灵,在宥解天弢。
归诚慰松梓,陈力开蓬蒿。
卜室有鄠杜,名田占沣涝。
其中“弢”字便属险字。
又如宋代陈晔《我爱淳安好》:
我爱淳安好,薰陶圣治馨。
执呼民听命,期纵草生囹。
栏栅虚长庑,桁杨卧一庭。
国家仁泽厚,今日可无刑。
其中“囹”字便属险字。
以上两例皆为冷僻字,这里再举一例为常用字,但若作韵之用,却是十分不易。例如辛弃疾《题福州参泉》:
两泉水出更温泉,这里原无一二三。
欲识当年参字意,行人浴罢试求参。
其中“三”字便属险字。
窄韵亦叫“狭韵”,即同一韵部的字不多,且多非常用字,押韵时选择的余地不大。在《平水韵》中三江、九佳、三肴、十五咸等韵部则属于窄韵。
特别说明的是,险韵和窄韵不是不能押,而是要注意使用到位。苏轼曾创尖叉体,便是用了窄韵和险韵。例如苏轼《雪后书北台壁二首》:
黄昏犹作雨纤纤,夜静无风势转严。
但觉衾裯如泼水,不知庭院已堆盐。
五更晓色来书幌,半夜寒声落画檐。
试扫北台看马耳,未随埋没有双尖。
城头初日始翻鸦,陌上晴泥已没车。
冻合玉楼寒起粟,光摇银海眼生花。
遗蝗入地应千尺,宿麦连云有几家。
老病自嗟诗力退,空吟冰柱忆刘叉。
这两首诗前一首韵押“十四盐”,属窄韵;后一首韵押“六麻韵”,又用了“叉”这样的险字。“叉”字典故词语较少,属于俗字,是最难押韵的。
清吴骞《拜经楼诗话》引何无忌与人论诗云:“欲作佳诗,必先寻佳韵,未有佳诗而无佳韵者也。韵有宜于甲而不宜于乙者,有宜于乙而不宜于甲者。题韵适宜,若合涵盖。唯在构思之初,善巧拣择而已。若七言歌行,抑扬转换,用顿挫处,尤宜吃紧。理会此处,最见人平日学力浅深,工夫疏密。乃至排律长篇,亦宜斟酌。韵脚稳妥,庶无牵强搭凑之失。可见工诗者,未有不留意于韵。今人冲口吟哦,但求协韵,甚而次韵、叠韵,连偏累牍,徒使唇焦腕脱,令人生厌。”便是说明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