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聂耳《在联华影业公司演艺界创作会上的演讲》

[中国]聂耳

楚生是青年,我总是热烈地希望着他能很快地走上条正确的大道,不要再做着艺术家的迷梦。

【演讲词】

青年导演蔡楚生自从导演了《南国之春》后,我们看到了不少的批评,不管它是捧是骂,我们总觉得他在中国电影界是有希望的人物,因为他是肯努力的青年。

我不再给《南国之春》多费口舌,也不给他的第二部作品《粉红色的爱》做介绍或批评,只望他在以后的作品里不要再做麻醉群众阶级意识的工具。

《粉红色的爱》已经是拍完了,“我正预备讲拍一部下流的东西”。这是楚生亲口说出的话,这,倒是出乎意外的消息。

所谓“下流”,当然是站在资产阶级的道德立场所决定的“下流”,劳苦群众为了肚子吃不饱而做非法(?)举动,失业者,因为没有饭吃而做强盗,当土匪,站在四马路拉人,无疑地便是他们认为的“下流”了。

楚生要拍一部“下流”的东西,不知他怎样去决定这“下流”的意义。在我的理想中,也许他渐渐地在转变了,在这部“下流”的作品中,至少会描写出多量的下层阶级生活,同时暴露出“下流”的必然性。否则,必是替资产阶级统治者做欺骗大众,麻醉大众的工具!

楚生是青年,我总是热烈地希望着他能很快地走上条正确的大道,不要再做着艺术家的迷梦!我们期待着青年导演的“下流”作品的到来,这也应该是今天在座的诸位需要明白的所在。

【鉴赏】

聂耳(1912—1935)是我国现代最享盛誉、最有成就的作曲家之一。他在短暂的人生历程中创作的《义勇军进行曲》、《大路歌》、《前进歌》、《毕业歌》、《新的女性》、《铁蹄下的歌女》等三十余首歌曲,鼓舞了千百万人民的斗争意志,激发了无数青年的革命热情。其中《义勇军进行曲》还被确定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

聂耳早年曾在黎锦晖主办的明月歌舞团学习音乐创作,后因不满于该团的那套靡靡之音,便决意离开,投入当时文艺界的左翼运动之中。聂耳的音乐创作,始终坚持为普通劳动人民服务,热情反映下层人民的生活。当时,青年电影导演蔡楚生拍摄了一部影片《粉红色的爱》。这部影片真实地描绘了处于社会最底层的人民生活情景,但因为片中出现了妓女、流浪汉等人物及有关场面,受到舆论的多方责难。对此,聂耳大不以为然,他对蔡楚生的创作活动予以充分的关注和支持。后来,在联华影业公司召开的创作会议上发表了这一即席演讲。

这篇演讲词短小精悍,虽不满千字,但结构严谨,颇具章法。演讲开头首先排除了“不管它是捧是骂”的种种批评的议论,明确提出:蔡楚生在“中国电影界是有希望的人物,因为他是肯努力的青年”。语气强烈,态度明朗。这就奠定了整篇演讲的基调。接着聂耳采用先抑后扬的手法,先曲折婉转地提醒蔡楚生“不要再做麻醉群众阶级意识的工具”,实质上是一种暗示,提醒他对某些不正确的批评要作分析,要坚持为劳苦大众服务的创作方向。然后,聂耳引用蔡楚生的话,抓住所谓“下流”作分析,区分了两种截然不同的“下流”:有些人批评《粉红色的爱》“下流”,这“当然是站在资产阶级道德立场”上所作的完全错误的评论;聂耳理想中的“下流”,应当“描写出多量的下层阶级生活,同时暴露出‘下流’的必然性。否则,必是替资产阶级统治者做欺骗大众、麻痹大众的工具”!演讲结尾,聂耳在以上论述的基础上,水到渠成地作出结束语:“楚生是青年,我总是热烈地希望着他能很快地走上条正确的大道,不要再做着艺术家的迷梦!”这“正确的大道”含义很清楚,要使作品真实地反映劳动人民的呼声,要鼓舞社会底层人民的生活勇气。而“艺术家的迷梦”,其含义也是十分清楚的,即“不要再做麻醉群众阶级意识的工具”。

这篇演讲词在极短的篇幅中蕴含了聂耳基本的文艺创作观点,体现了他对以蔡楚生为代表的一批进步的青年文艺工作者的坚决支持。此后的事实表明,蔡楚生没有辜负聂耳的期望,他编导了多部进步影片,如《都会的早晨》、《渔光曲》、《新女性》,以及与郑君里合作编导的《一江春水向东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