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玄怪录》简介|鉴赏
传奇小说集,作者李复言,事迹不详。原书十卷,后散佚,现存一卷本和四卷本,均非原书。一卷本从《说郛》录出,《五朝小说》和《龙威秘书》所收,即此本;四卷本为南宋书贾所辑, 《四部丛刊》本即据此影印,一九八二年中华书局程毅中校点本亦据为底本,又补充了《广记》所收而四卷本未收的佚文,较为完备。其它四卷本如《续古逸丛书》、 《琳琅秘室丛书》、 《随盦丛书》诸本也都是这个系统。
作为《玄怪录》的续书,《续玄怪录》在故事的离奇怪异这一点上与《玄怪录》是一致的,但故事中所体现的思想倾向, 《续玄怪录》更突出表现了佛、道两家思想。佛道两教在唐代是两种极为发达的宗教思想。佛教在唐代各种宗派已经建立,为了麻醉人民,在宗派竞争中取得胜利,各派都拼命宣扬人人都有佛性、顿悟可以成佛,进而希望缩短人们与佛教之间的距离,使人感到幸福的幻想可以实现。同时,由于统治阶级的提倡,道教思想也很盛行。他们把李耳奉为祖先,因而为李氏政权罩上了宗教的神秘色彩,不仅道士,隐士和文人也都信仰道教。处此思想潮流之中,当时的志怪、传奇小说或多或少受到影响。《续玄怪录》则是较多地表现出佛道两家的思想。如《太平广记》卷一○一所引《韦氏子》一条,写韦氏子生前笃信儒教,指斥佛教为异端,结果死后在阴曹地府中受到严厉的惩罚。他的两个女儿嫁人,长婿信儒,次婿信佛。大女死后因婿信儒而神化成鸟,次女则在阴间安然无事。这种因果报应式的志怪故事,带有浓重的宗教说教气氛。又如卷二《薛伟》条,记薛伟病中魂化为赤鲤,为渔人赵干所钓,供薛之同官作脍,庖人割断鱼头,薛始苏醒,向同官言其故,于是三人投脍,不再食鱼,宣扬佛家轮回之说,劝人戒杀放生。同书卷二《卢仆射从史》条很能表现出这种佛道思想。故事记蒙州刺史李湘问卜未来于卢仆射,作者借卢之口说: “人世劳苦,万愁缠心,尽如灯蛾,争扑名利,愁胜而发白,神败而形羸,方寸之间,波澜万丈,相妒相贼,猛于豪兽。故佛以世界为火宅,道以人身为大患。”佛家主张看破红尘,道家主张清静无为,二者在出世脱俗这一点上是一致的,他们的世界观当然是消极的。但他们对现实世界的认识,却有其客观之处。因为这个世界过于黑暗,过于丑恶,并不值得留恋。这种否定封建社会现实的思想,还有可取之处和认识价值。如同卷中《李岳州》条叙述岳州刺史李俊,本来累举不第,后来因贿赂冥吏,将别人的名字改成自己的名字,终于及第,这是最早揭露封建社会科场丑闻的小说,说明即使在科举业功大于过的唐代,就已经隐含着无法克服的弊端。对那些怀才不遇的人来说,与其争名于科场,不如纵情于尘外。同卷中《张质》条,则是通过一个误会,揭露了封建官吏枉杀人命的故事。一位一家人枉死的老人,告到地府,地府误将临渔县尉张质拿到,经查原来是另一同姓名人所为,遂获免。故事虽以戏剧性的变化,解脱了张质,而作者的实际主旨,却是提醒为官者注意,不要滥杀无辜,因为在阴间还有一处地府,随时都在监督他们,以维护公正。这反映了在官府不公的时代,人们追求安全感的社会心理。这不仅表现了佛道两家对现实世界的认识,其阴府的出现,还反映了儒家入世,希望改变现实的思想,因而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作者思想的矛盾。
六朝志怪小说在艺术上运用了想象的技巧,但描摹尚不甚具体生动,至唐代《续玄怪录》这样的小说则想象与描摹二者兼有。除了前面提到的《韦氏子》、 《薛伟》等几条故事外,卷四《李卫公靖》条更能体现这一特点。故事记李靖微时射猎山中,天暮迷路,至龙宫投宿,龙母请李代行雨,使其骑马带一小瓶,瓶中盛水,然后天马行空,瓶中水一滴在马鬃上,地上便下一尺雨。李靖以一滴为少,连下二十滴,结果地下水灾泛滥,龙母受罚。其中记行雨一段云:
于是上马腾腾而行,其足渐高,但讶其稳疾,不自知其云上也。风急如箭,雷霆起于步下。于是随所躩,辄滴之,既而电掣云开,下见所憩村,思曰: “吾扰此村多矣,方德其人,计无以报。今久旱,苗稼将梓,而雨在我手,宁复惜之!”顾一滴不足濡,乃连下二十滴。俄顷雨毕,骑马复归。
六朝志怪驰骋想象的特点,在这里得到充分发扬光大。而在具体描写上,作者从李靖上马徐行,写到风急如箭,再写见到自己曾休息过的村落的心理活动,最后自作主张,多下雨而归,比较生动、细致,已非粗陈梗概所为。中国小说的演进轨迹,于此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