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中求活》简介|鉴赏

《死中求活》简介|鉴赏

历史小说,十三回。目次署“社员”撰,第三回后改署“对镜狂呼客”或“狂呼客”。连载于《云南》杂志第二至十八号,清光绪丙午年(1906)七月至己酉年(1909)出版。

小说写刘永福黑旗军援越抗法之事。刘永福(1837—1917),字渊亭,本名业,广西上思人。雇工出身。早年参加广西天地会起义,太平天国失败后,他在滇桂边境组织黑旗军,驻扎于中越边境的保胜一带,坚持反清斗争。中法战争时,为抗法而接受清政府收编,屡建战功。《死中求活》以刘永福抗法为本,具体描绘了十九世纪末,法国殖民主义者入侵安南(今越南)的罪恶和中越人民反侵略的英勇斗争。

在展开对刘永福抗法斗争的描写之前,作品用大量篇幅揭露了安南统治者的荒淫腐败和法国殖民者的贪婪横暴。

小说首先追溯了安南的历史,说它是中国“尧舜时之交趾”,“他的种族,大半都是同化汉族的”。以后的历代统治者,以孔孟做护符,又学程朱理学,把人民“都弄成那不死不活的骷髅”。嘉隆初年,“君臣粉饰太平,除了剥削民膏以供淫乐而外,甚么事都不闻问了。”嗣德接位,范氏母后垂帘当国,只知纵情淫欲,而辅政权奸阮文祥和陈践诚对内贪赃枉法,对外受贿泄密,割地赔款,致使安南濒临“灭种灭族”的祸渊。

这时的法兰西,经过资产阶级大革命,成了“世界上一等国”。它要夺取安南,进占“亚东老大帝国的两广、云南”。为此,它先将两艘兵轮混入商船前往西贡海口,测量屯兵进兵要道,继而命海军少将豆布埒、大尉加耳业,率五千陆海军强占西贡,打下河内。法军玩弄阴谋,先以通商为名,继而武力加之,或贿通越奸,或残酷屠城,活现出早期殖民主义者贪婪横暴的嘴脸。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小说展开了对中越人民和爱国志士为死中求活而英勇斗争的描写:河内总督黄耀拼死抗敌,城破而举家殉国;“忠义保种会”的三千义兵浴血奋战,把法军打得落花流水,收复了河内;刘永福念与安南“有同种同文之亲,有救困扶危之责”,兴兵援救,大败法军,杀死了据守河内的法军大尉豆戈和法海军大佐李义;本来云南刚经了与杜文秀的战事,喘息未定,但一听云贵总督要募兵抗法,少年子弟便蜂拥而至,充分表现了反侵略的爱国热情。

与此形成对照的是,小说不仅揭露了安南统治者,也揭露了中国封建统治者的丑恶行径。慈禧太后说:“安南国每年不过进献些方物, 于我国亦没有甚么大利,既与法人构兵,只要不害我国的边境,咱们就可以不必去管他了。”当她终于派兵去抗法时,那挂帅的广西藩台黄桂兰,一是迟不进兵,坐失战机;二是忌恨刘永福,多方掣肘;三是沉溺酒色,不问战事;终致尚未触法军,便溃逃不止。

小说既洋溢着救亡图存的斗争激情,又充满了对晚清时局的忧愤。那些描写安南社会的文字,如垂帘掌国的范太后只知一己淫乐,辅政奸臣只会钻营谋私,面对侵略者的坚船利炮,只有割地赔款一条对策,等等,无一不使人立即就想到晚清的中国。

深沉的忧愤是小说的一个显著特点。这忧愤往往会迫不及待地直喊出来,如安南的咸宜嗣位后,本想振作一番,几个老臣就屡屡谏阻,或说“不宜乱改祖宗成法”,或说“不宜兴异学以鼓邪说”,更有一些老翰林,竟劝其效法中国以八股取士,作者忍不住站出来说:“唉,看官,你看,这等样的一个国,你道该亡不该亡啊!”

作品的忧愤还往往发为辛辣的讽刺。小说写一个叫田高启的知府,仰慕范承勋、洪承畴两个叛臣,欲效其行,又怕人骂,但转念一想:如今“中国的真正主人哪里敢说他一句卖国的话,还崇拜个不了呢。”因之感叹“若使我生在中国明末清初的时候,将我这一肚子的经纶拿了出来,岂不能博一个公候的位子吗?”又如,当刘永福的总参谋潘廷逢急向黄总督求借军粮时,这位“独宿一宵,如度十年”的主帅却佯挂“忌辰”牌,实与妓女鬼混去了。门官拒潘入见的理由是:“这是我们大清国的制度,每逢忌时的日期,莫说军机大事,就是亡国都不能管呢。”类似这样的明嘲暗讽,作品中很多。

小说的另一个显著特点是充满了哲理性的议论。例如,作品中有这样一个对比,说外国最重要的是国旗,打仗时死剩一人也要守护好它,直至扯烂埋了,自己才死,“并不象我们中国的国旗,常常送与外国博物院去做玩品”。这种国民性的对比,既表达了作者的忧愤,又道出了民族欲兴的必由之路。又如写刘永福对黄总督畏敌如虎行为的一段观感:“我早知中国是这等兵卒将帅,我倒要闹他一个水流花谢方才罢休,这样看将起来,那洪秀全不能做(坐)天下,并非天运,也正是他不中用的原故了!”从这个角度视威名赫赫的天国领袖为“不中用”,颇耐人寻味。

小说情节曲折生动,语言犀利流畅,善于通过尖锐的矛盾冲突刻划人物。饰演小旦的珍珍突然击杀正在看自己演戏的范太后,被擒住会审时,她痛骂昏君奸臣后,自吞早已备好的毒药而死。一个动作几句话,就刻划了一个奇女子的壮烈形象。

由于《云南》杂志的终刊,《死中求活》未能成完璧。对这一部颇具规模和特色的小说,至今还没有对它的专门评论,似乎也未引起研究界的关注,但以它的深刻思想内容和卓越艺术成就,是应在晚清小说史上占一席之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