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欧阳修《浪淘沙·把酒祝东风》原文、翻译及赏析

(宋)欧阳修

浪淘沙·把酒祝东风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年携手处,游遍芳丛。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要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历史上许许多多品德高尚、才华横溢而又关心国家兴衰、人民疾苦的人,其遭遇都往往令人唏嘘。如屈原之被逐,司马迁受腐刑,李白怀才不遇,杜甫备受艰辛……此词作者欧阳修,也同样长期处于逆境。仕途坎坷,屡遭贬谪。在《述怀》一诗里自谓:“十年困风波,九死出槛阱”,特别是庆历新政的失败,对他的精神刺激更大。一直到他晚年官居高位时也难以摆脱。他一生都关心国家的盛衰兴亡,因而结交了许多同一襟怀的朋友。例如他早年结交的革新派挚友尹师鲁、梅圣俞等,都曾经在当时北宋的陪都洛阳,留下了他们感事述怀、偃仰啸歌的足迹。因此,他对洛阳旧友的怀念之情,至诚至深。

这首令词就是写作者与洛阳友人昔日相聚的欢乐,和对聚散匆匆与前景莫测的憾恨。

词的上阕追忆昔日在洛阳与友人携手同游的赏心乐事。首句“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举起酒杯,我祈求东风,你不要匆匆离去,姑且和我们在这美好的、难得相聚的日子里,多留连几时吧!“从容”即“留连”,“祝”即祈祷、祈求之意。与作者在《鹤冲天》一词里所写的“花好却愁春去。载花持酒祝东风”同一心境,表现了作者对友情的珍视,对挚友相聚的无比留恋之情。“垂杨紫陌洛城东”一句,指当时游览的地点。“紫陌”,一说是有紫花的堤;一说因洛阳曾为东周、东汉的首都,以紫色的土铺路,故曰“紫”。“陌”为“阡陌”即田间小路,此处专指帝都洛阳郊野的道路。在这里,作者与友人,“总是当年携手处,游遍芳丛”。他们年少才高,倜傥风流,“相将日无事,上马若鸿翩,出门尽垂柳,信步即名园”,“寻尽水与竹,忽去嵩峰巅”。——这些诗句,是欧阳修在《书怀感事寄梅圣俞》一诗中留下的。这是他与志同道合的友人,携手同游洛阳古都的生动镜头,也是“游遍芳丛”的最好的注脚。

下阕写欧阳修与友人分别在即、感慨万千的心境。《宋史·本传》称欧阳修“奖掖后进,如恐不及”,又“笃于朋友”。但由于仕途多蹇,经常流转各地,朋友相会,常叹聚散匆匆。在“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句里,作者直抒胸臆,道出了对离别的憾恨。聚也匆匆,散也匆匆,更何况,现在的聚会,已非青年时代可比。现在是:“洛阳旧友一时散,十年会合无二三”!“庆历新政”失败了,革新派也一一被革职、贬谪,各自西东!这就更使得作者对当年挚友无限的怀念,对当前相聚无比的珍惜。面对着眼前比去年红艳的洛阳之花,设想到明年的花也许会更加艳丽,只可惜赏花人即将远去,则花开虽好,却只能触目伤心,凭添一番“良辰好景虚设”的感慨。花儿虽好,人去楼空,“知与谁同”呢?“知与谁同”句,李攀龙云,意自“明年此会知谁健”中来。

正因为明年不“知与谁同”,所以现在才有“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的举动。全词上下呼应,首尾相顾,前后浑然一体。

从字面上看,词人所表露的是怀念旧友、黯然神伤的感情。但由于欧阳修是一位怀抱壮志,参加过“庆历新政”的改革的人,如果把它比为新政的夭折,理想的破灭,看来也不为牵强。在作者的另一词中说:“世路风波险,十年别须臾,人生聚散长如此,相见且欢娱。”这与“恨无穷”句,似乎也可两相对照。总之,这首令词我们留下的印象是深刻的。在艺术手法上,不仅语言清新自然,沉着含蓄,而且感情真挚浓烈,恰到好处地表达了作者对旧友深切的怀念,和对未来不可逆料的慨叹。至于还有未竟之意,留待读者进一步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