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黄庭坚
诉衷情·小桃灼灼柳鬖鬖
小桃灼灼柳鬖鬖,春色满江南。雨晴风暖烟淡,天气正醺酣。山泼黛,水挼蓝,翠相搀。歌楼酒旆,故故招人,权典青衫。
这首词描写江南春天的美景,颇有特色。上阕用暖色调描画出初春轻柔艳丽的色彩和烟云叆叇的氛围。“小桃灼灼柳鬖鬖”,开首一句就抓住“桃”与“柳”两个典型意象以少胜多地写出“千里莺啼绿映红”的江南春色美,而“小桃灼灼”具体地写出桃花的小巧与明艳,“柳鬖鬖”细微地写出柳芽初吐时柳丝轻飏的柔姿,这就使其有了独特的色调,从一般化的“桃红柳绿”的陈套中超越了出来。”“雨晴”——“风暖”——“烟淡”三组意象是对江南融融春意的简练描摹,各自来看似乎无足称道。但综合交融起来加以考量,就感到词人对整个氛围体会的真切与把握的准确,“天气正醺酣”,“醺酣”二字用得极妙,它把江南春色美如醇醪似的迷人与醉人隐喻式地显现了出来。
下阕则用冷色调描写江南春色之美。“黛”、“蓝”、“翠”在画家的调色板上皆为冷色,但它与暖色相配则更有助于暖意烘托。黄庭坚具有画家的审美情趣,他深知冷色与暖色相反相成、相映成趣的辩证原理,从而加以集中运用,大胆表现。尤为独特的是他选用了“泼”、“挼、“搀”三个为一般词人所罕用的动词,青山如黛,黛若泼墨;碧水如蓝,蓝若挪蓝(“挼”,挪的异体字,挪,揉搓也,古人以揉搓蓝草染物为蓝色);满目清翠,翠若相掺(到处是一片青翠,青翠之色犹如互相掺在一起,染遍了四野),搀,即掺也。形容江南春色者从未有作过这样的表现,因而给人的印象特别突出,极为深刻,而今凡见过江南春色的人,谁能不赞叹词人描写的新颖和准确。最后三句是对春到人间后人间万象的轻轻点染,“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歌楼酒旆(酒旆,酒楼前悬挂的旗)从来就是江南春景中特有典型物象,词人在自然美景中略加一笔人间风情的勾画,就更使江南春色富于生活气息。“故故招人”四字不仅写出酒旗歌楼诱人的魅力,而且也暗示出词人与他们早有过从交往,因而显得非常稔熟,他情愿将青衫典当去换酒喝。“青衫”是落拓文人处于窘境的象征,青衫甚不值钱还要典当,词人的困顿拮据已可想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