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廖世美
好事近·夕阳
落日水熔金,天淡暮烟凝碧。楼上谁家红袖,靠阑干无力。鸳鸯相对浴红衣,短棹弄长笛。惊起一双飞去,听波声拍拍。
廖世美,生平事迹不详。黄升《花庵词选》录有他的两首词,这是其中之一。副题即点明,这是一首描写夕景的词作,作者以通俗娴熟的笔触,纯用白描的手法,刻意绘出了一幅动静相间的夕景图,从中寄托了自己的情思。《蕙风词话》说:廖作“语淡而情深”,从这首词看,这个评语是至为允当的。
上阕望远,侧重写人世间之夕景。逐渐西沉的落日,映照在水中,泛起灿烂的金色一团。及望远处天际,淡淡的暮霭,袅袅的炊烟,凝成一片青碧。李清照《永遇乐》词:“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处?”意境近似。稍近处,一座绣楼之上,一位少妇,正慵倦无力地倚靠在栏干之上,充满愁思的眼光望着远处,是在盼望着远方的游子归来,抑或是在哀叹孤身的寂寞?“红袖”,这里借代身着红装的少妇;“靠栏干无力”,既写出了闺中少妇的特点,又点明了心怀离情别愁的女子的特殊情态。这样的一个少妇,在夕阳西下的环境中,确乎能给人以“断肠人在天涯”的联想。上阕纯写静景,“熔”、“凝”、“无力”等词语的使用,使画面罩上了静谧的色彩,同作者抒写的情思是十分合拍的。
下阕视近,侧重写自然界的夕景。近处河中,一对鸳鸯正在水里嬉戏游乐,她们相互依傍,正在用河水洗刷着彩色的羽毛。作者用“红衣”喻鸳鸯美丽的羽毛;着一“浴”字,使鸳鸯人格化,透示着安宁、欢乐、幸福。这句话源出杜牧《齐安郡后池绝句》:“尽日无人看微雨,鸳鸯相对浴红衣”,正是道出了在无人干扰的和平环境中欢乐生活的幸福场面,殊不知好景不长,远处荡来一条小船,船上的游人悠闲地吹奏着长笛,正在“相对浴红衣”的鸳鸯被惊吓着双双飞去,只留下一阵阵水波声。这样,作者把乐景被破坏殆尽的哀思,把团聚又形成的离散,在似乎淡淡几笔的白描中,表达得淋漓尽致。下阕似专写动景,“浴”字,“弄”字,“飞”字,“听”字,表现了成组动作的连贯而来,使夕景充满了动态的美。
作者似乎置身局外,在进行着客观的观察。观察点在傍晚的水边,由远而近地渐入,推进。但因为选择了“红袖”和“鸳鸯”这两个富于表现力的形象,把伤别的“闺音”抒写得十分充分,从而创造了“人心中之一境界”(王国维《人间词语》)。
这首词动静相间,笔触灵活而不呆滞,用语通俗,全无晦词涩语,但意境深远,能留给读者以丰富的艺术想象空间。况周颐说:“《花庵绝妙词选》中,真不愧‘绝妙’二字,如世美之作,殊不多见。”以“绝妙”二字冠之,看来是不为过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