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邵亨贞
虞美人·谢张芳远惠杏花
闭门日日听风雨,不道春如许。老来犹自爱看花,及至看花双眼被愁遮。杏花不改胭脂面,愁里惊相见。花枝犹可慰愁人,只是鬅鬙短鬓不禁春。
词人生当元明易代之际,饱经忧患,故多迟暮之感。此词将叹老与赞春交织在一起,用美好春光与衰朽残年,鬅鬙短鬓与红杏花枝,构成一种强烈的反差。
首句“闭门日日听风雨”,起势突兀,给人以沉闷之感,其意脉通贯全篇。“闭门”见得冷落萧条,而风风雨雨则为陪伴的常客,更显得环境的凄清。“日日”透出沉闷单调,周而复始,天天如此。而只凭“听”觉来感受外部世界,何等慵懒而抑郁。次句“不道春如许”,由愁转喜。友人送来一束杏花,也送来了烂漫春光。愁苦中突然看到杏花春色,而且是如此浓烈,确令人兴奋。从一束带雨含露的杏花中,词人惊喜地发现了一个丰满的春的世界,蛰居室内多日,听风听雨,懒得出门,不料室外春光已是如此明媚诱人,因忧愁而淡漠了人间万事的心灵深处,不禁涌出一份欣慰和热爱。“不道”二字,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同时也照应了词题中的“谢”字。杏花,鲜艳耀人,魅力无穷,况且“老来犹自爱看花”,老来爱花之心尚在,那你就尽情地观赏吧!让自己的神思进入一个杏花飘香的春的世界,领略春的气息,感受春的力量,享受春的沐浴。然而真的要尽情玩赏一番,词人却又觉得心绪不佳:“及至看花双眼被愁遮”。浓重的愁思遮住了词人的双目,昏花的视线,忧郁的阴云又改变了词人的心境,一丝抹不了的哀愁又涌上了心头,春光虽好,却是另一个世界,不再属于自己,而属于斗室外面的那些红男绿女!
下片紧承上片意脉一路写来,曲意不断。“杏花不改胭脂面”,今春的杏花依然如青春少女的面庞,还是和从前一样美丽,倘若不是“愁里”,词人赏花的兴致又将是多么浓厚!但尽管是“愁里”相见,作者紧锁的心扉,总算由此而打开,情感之河荡起了涟漪。一“惊”字,写出了词人与外界隔绝许久,突然领略春色时的惊异神态。“花枝犹可慰愁人”,愁人,作者自称。一枝杏花,春的缩影,美的象征,尚可聊以安慰我这颗孤独的心,带来一丝温暖,送来一分兴奋。词人行将枯萎的心又活跃起来了,他甚至想学着少男少女,将杏花插上乱发短鬓。鬅髻,发乱貌。曾巩《看花》诗:“但知抖薮红尘去,莫问鬅髻白发催。”发乱鬓短、华花苍颜,负戴不了这如许春光,“只是”二字将词人欣喜的心情又蒙上了一层迟暮之忧,老之已至,春不我属,怎不令人逢春心惊!
词人心中的愁思是那样浓重,挥之不去,不招又来。浓重的愁思使词人难以自拔,尽管杏花之美带来了暂时的欢乐,但随之而来的又是万分忧愁。词情抑扬顿挫,起伏动荡,流畅中见曲折。三度出现“愁”字,满篇皆愁,即使是杏花带来的惊喜与兴奋,也染上了一层愁的色彩,词人偶而发出的笑声,也带有浓重的苦涩味道。不知词人之友读之,尚可有他法展其心怀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