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刘禹锡
和乐天春词,依《忆江南》曲拍为句
春去也,多谢洛城人。弱柳从风疑举袂,丛兰裛露似沾巾。 独坐亦含颦。
春本无情,然而在情思满怀的人眼中,将逝去之三春景光无不溢满着依依离别或别有所寄,难以自持的情态,一花一木也都成了春情春思的化代之身。据曹锡彤《唐诗析类集训》谈“此首言春忆南姬之意”,这固不妨视作一种理解法,即作者眼中的“春”之别离依恋情状实乃他所思忆之丽人当年举袂掩面拭泪情态的叠现,是感发自心头的旧事的叠现。但清人说词每多喜言寄托,习惯于“微言大义”式的抉发,有时浅意深沉,直言曲解,转成艰涩,所以,亦不必一一从同。刘禹锡此词既是和白居易之作,且属词之初创期手笔,词和诗尚从音乐载体上媒介而未完全离析分明,故很难说有似后来常州派词论家所认为的有那么深邃的寄寓之意。作为比拟,“弱柳”、“丛兰”二句中的“疑”和“似”字,都明言是想象景观,而柳和兰则正是“春”之整体的一枝一节,借以表现那个整体而已。词人认为,洛阳春光是美绝的,而这种美,这种对洛阳春光的赏赞,则正是洛城人的对“春”的知已感,这样,“春去也”,春神对洛城人能不报之一份知己之谢而依依惜别么?于是弱柳迎风摇曳犹似美人举袖挥别,春兰沾裛的露水好象临去的泪痕湿巾。收笔是含蓄的,“独坐”是春,还是洛城人? 几乎难以分辨,也不必明辨,是春,也可以是惜春的“洛城人”,两者都在为一年一度又将别离而蹙眉起愁。这样浅说直解岂非损害了美的境界了?事实上,如此地写惜春,写送春,已够高明和新颖的了,在当时大量类似题材的七言律绝中是难以多觅的,长短句的弹性容量和委婉表现手法已初露端礼,这一点我以为是足够珍视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