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李好古
谒金门·花过雨
花过雨,又是一番红素。燕子归来愁不语,旧巢无觅处。谁在玉关劳苦?谁在玉楼歌舞?若使胡尘吹得去,东风侯万户。
李好古,生平不详。宋代姓李名好古或字好古者,约有四、五人之多。其中有一位李好古曾作过《碎锦词》。而本词的作者《全宋词》置于宋末元初的陈允平和刘辰翁之间,据此可以作为晚宋人来看待。
南宋末期,由于强敌(北方的蒙古兵)压境,频频侵扰,所以实际处于一种风雨飘摇、朝不保夕的危险境地中。但此时的统治集团,却不以国事为虑,依然过着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享乐生活。据周密《武林旧事》记述,这一辈贵族官僚“朝歌暮嬉,酣玩岁月”,简直不知道人生还有“忧患”二字!所以面对这种极不协调、极不合理的现实,一大批忧国忧民的词人们,忧心如焚,纷纷拿起笔来,以词来揭露矛盾,以词来抨击时政,这就使得南宋后期词坛上出现了为数不少的“政治批判词。”本词就是其中的一首。
词从春景起兴。“花过雨,又是一番红素”,这“又是”二字中,就深嵌着作者深沉的感叹。此二句从表面看意谓:日子过得好快呀,不知不觉间又是春雨催花、百花盛开(“红素”指红红白白的花卉)的季节了;而其言外之意却是:汝辈赏花的达官贵人们可知道,春景依然而“人事”却已悄悄在那儿“偷换”,象这样的“好日子”还能再过多久?果然,接言两句就点出了现实境况的可悲可忧:“燕子归来愁不语,旧巢无觅处。”刘禹锡诗:“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乌衣巷》)这里变化刘诗,写出了燕子归来而旧巢无觅的愁苦,隐喻了战争(在临安城外已不断进行)所带来的破败景象,并暗寓着对于即将“覆巢”(指彻底亡国)的忧虑。词笔至此,则前文“花过雨”、“一番红素”的表面绚丽景象,尽被“愁不语”三字抹上了一层浓重的“惨色”矣。
上片借物寓情,下片就“直摅胸臆”地吐露其情了。“谁在玉关劳苦?谁在玉楼歌舞?”这二句反问句,对比强烈,揭露有力,深刻地揭示了乐者自乐、苦者却苦的不合理现实。据历史记载,蒙古兵围襄阳四年,城中“撤屋为薪”、艰苦奋战;城破后很多宋朝将吏赴火自焚、慷慨就义。而此时的奸相贾似道却在西湖葛岭“起楼阁亭榭,作半闲堂”,“取宫人叶氏及娼尼有美色者为妾,日肆淫乐”(《宋史纪事本末》卷一○五),这真是“事无两样人心别”(辛弃疾《贺新郎》)!它以戍守边塞者的辛苦反衬出玉楼赏歌者的“全无心肝,”语极简短而意极沉痛。最后两句则用拟人的笔法无情地嘲笑当权者:“若使胡尘吹得去,东风侯万户”,意思是说:倘若东风能把嚣天胡尘吹走,那就封它一个“万户侯”!这实际是在作“反言”,表现出作者对于统治者的彻底“绝望”,并嘲讽他们:你们不是整日在作“赏春探花”之游吗,那就何不让“东风”去驱退敌兵呢?由于运用了“正话反说”的手法,所以就分外表达出词人的愤懑与感叹,显得无比辛辣,使贾似道等辈尸位素餐者的无耻而又无能的面目暴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