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刘因
鹊桥仙·悠悠万古
悠悠万古,茫茫天宇,自笑平生豪举。元龙尽意卧床高,浑占得,乾坤几许?公家租赋,私家鸡黍,学种东皋烟雨。有时抱膝看青山,却不是、长吟《梁甫》。
刘因不慕富贵,元世祖忽必烈称之为“不召之臣”,他也自号“雷溪真隐”,这首《鹊桥仙》便自抒隐居情怀。
高自标举往往是隐士的常态,他们夸饰闲居的高雅,以与仕途污浊相对照,来表现自己不尚名利的襟怀,但字里行间每不免流露出一种“怀才不遇”的酸溜溜的牢骚。刘因的这首词却一反其道,它尽量把隐居生活写得平淡无奇。“悠悠万古,茫茫天宇,自笑平生豪举”。面对着悠悠的历史长河,茫茫的无限天宇,个人的价值是何等渺小,平日自许的壮志豪举,认真想来,也不禁哑然失笑。三国时陈登(字元龙),蔑视求田问舍的许汜,自上大床卧,使许卧下床(见《三国志·魏志·陈登传》),英雄襟抱,历来为世人赞许。然而,词人却说“元龙尽意卧床高,浑占得,乾坤几许”,从宏观的角度俯视,尽管象陈登这样的豪杰,在天地间又能占有多大的位置呢?
上片是对世上所谓英雄事业的否定,但并无一点颓废消沉的情调,而是表现了一种俯视方古的气魄,豁达通脱的情怀。
下片写自己的隐居生活。词人并没有自命通达,自许高雅。“学种东皋烟雨”,不过是为了“公家租赋,私家鸡黍”而已。闲暇时抱膝而坐,寓目青山,也并不象当年的诸葛亮,“躬耕陇亩。好为《梁甫吟》”,“自比管仲、乐毅”(《王国志·诸葛亮传》)。他是安于平凡,甘于平凡,在平凡中十分洒脱地生活着的。
这首词直抒襟抱,妙在自然流露,不着痕迹。作者毫无自诩高远之意,然而其见识明达,气格浑厚,却更充分地表现出来。清人况周颐《蕙风词话》引王鹏运语曰:“《樵庵词》朴厚深醇中有真趣洋溢,是性情话,无道学词。”可谓不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