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刘弇《清平乐·东风依旧》原文赏析

(宋)刘弇

《清平乐·东风依旧》

东风依旧,著意隋堤柳;搓得鹅儿黄欲就。天色清明厮勾。去年紫陌朱门,今年雨魄云魂;断送一生憔悴,知他几个黄昏。

 

此词以自然景物的年年依旧,对比人事的变迁,表现人生的失意。抒情主人公为行役漂泊者。春日行役于“隋堤”上,但觉东风有情,着意吹拂堤上杨柳,给经历寒冬而变枯的柳枝带来新的生机,在柳枝上“搓”出片片嫩黄的叶芽。“搓得”一词,将东风拟人化,较之唐代诗人贺知章的“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更别出心裁,作者不仅使无情的东风有情化,又使无形的东风动作化,枝头鹅儿般的嫩叶是东风着意“搓得”,东风具有造型的功能,想象确实新巧。“天色”,不单指天气情况,也包含着气候与自然景色。“厮勾”,意为接近。“天色”句谓景色已近清明。时值仲春,故柳叶初泛黄晕。

上片写景中透露出一种时间意识。首句的“依旧”,一笔而挽合今昔。东风搓黄隋堤柳,不仅是现时眼前之景,也是去年所历所见。“东风依旧”,自然景物周而复始,由此而领悟到时间的永恒性和宇宙的无限性。然而人生的命运,却不象大自然那样永恒不变。“东风依旧”,而人事已改,“去年”身在“紫陌朱门”,“今朝”却随处是“雨魄云魂”。“紫陌朱门”与“雨魄云魂”两组意象,象征着两种人生命运与境遇。前者指春风得意,身居朝廷或官在高位;后者象征落魄失意,身在江湖,终日羁旅行役,遭风吹雨打。此词黄升《唐宋诸贤绝妙词选》谓是赵令畤词,早于黄升的胡仔在所著《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四十中引《复斋漫录》,认为是刘鞈作)。此词究属谁作,尚难断定,故我们今天的读者难以据此引证赵令畸的人生经历或刘鞈的人生际遇,但这无碍于我们对此词的理解与品味。作者之意虽或是为自我写照,但有意无意之间却表现出中国古代文人士大夫一种带普遍性的人生经历。今日身在庙堂之上,颐指气使;明日却流落于江湖之中,遭人冷眼,宋代的士大夫多有此遭遇。而意象的象征性,又可让人作更广泛的联想,联想及更普遍的人生。人生总是有荣与辱、进与退、升与沉的变化,失意与得意相随,满足与匮乏相伴。因而,“去年紫陌朱门,今朝雨魄云魂”与其说是写作者自我的人生变故,毋宁说是表现人类一种较普遍的命运变化。虽然每个人命运变化的方式、方向不尽相同,其感受、体验亦各不一致,但在“变”这一点上却是相同的。诚然,不同的人对待命运变化的态度也各不一样,有顺应的,也有抗争的。本词作者对自己所遭受的由顺境而入逆境的变化,似乎缺乏充分的心理准备,因而一旦由得意跌入失意,就大感失望,悲观地认定这“一生”将被“憔悴”飘零所“断送”,得过且过吧,管他今后还会有“几个”这样令人断肠的“黄昏”。

词以明快的“东风”起,但紧接的“依旧”二字,已暗含转折。继以鹅黄的隋堤柳,似乎欲示人以明媚春光,但转以天色接近“清明”,又顿使人跌入消沉。依旧的春风、鹅黄的嫩柳,并没有给词人带来丝毫的春意。至下片,清明所特有的内涵自然引出了“雨魄云魂”,与“紫陌朱门”相对比,更显得惨淡,更何况是如此“黄昏”。结句虽是极普通的平常口语,故作放达,然而表达出的却是异常沉痛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