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晏几道《浣溪沙·日日双眉斗画长》原文赏析

(宋)晏几道

浣溪沙·日日双眉斗画长

日日双眉斗画长,行云飞絮共轻狂。不将心嫁冶游郎。溅酒滴残歌扇字,弄花熏得舞衣香。一春弹泪说凄凉。

 

此词写一位歌女寂寞空虚的精神生活和内心的痛苦。在封建社会,哥儿舞女们表面上受到宠爱,欢歌狂舞,住房是雕梁画栋,穿戴是绫罗珠翠,吃的是美酒佳肴,但实际上她们象金丝笼中的小鸟,没有自由,得不到真正的爱情,所以她们的精神生活是空虚的,内心是痛苦的,这首词具体细微地反映了这种情况。

首句“日日双眉斗画长”,反用秦韬玉《贫女》“不把双眉斗画长”,写歌女每天认真地画着眉毛,目的是为了与别的歌女斗胜,以博取贵官们的宠爱。一个“斗”字,就把她不得不与别人争妍比美的心情刻画了出来。在这个“斗”字里,包含着她生活中的全部酸甜苦辣。为了“斗”胜,她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就是梳妆打扮,而画眉是打扮的重要部分,因为眉眼是最能传神、最吸引人们注意的,所以词中以画眉作为梳妆打扮的代表。次句说“行云飞絮共轻狂”,指她每天轻歌狂舞的生活如行云飞絮一样飘荡轻狂。同时,行云还暗用宋玉《高唐赋》巫山神女“旦为朝云,暮为行雨”的典故;飞絮,用杜甫《绝句漫兴》“颠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之意;这句不仅说明了她随人摆布、飘浮不定的命运,而且也暗示了她的身分。因为神女、云雨、柳絮、桃花,长期以来是被用作妓女生涯的代称的。

前两句用浓墨重彩写歌女的妆扮和歌舞生涯,强调她的轻狂。第三句却突作转折:“不将心嫁冶游郎。”冶游郎,即轻薄子弟,指玩弄女性的公子哥儿。李商隐《无题》:“寿阳公主嫁时妆,八字宫眉捧额黄。见我佯羞频照影,不知身属冶游郎。”是写一个贵族女子寿阳公主糊里糊涂地将身子嫁给了冶游郎。而此词则更推进一层,写一个下层歌女很清醒地“不将心嫁冶游郎”。由于身分低贱,一个歌妓被迫委身于玩弄女性的冶游郎,是无可奈何的事,但她的内心深处仍维护着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域;身可属而心不嫁,维护内心的坚贞和独立的人格,决不把真正的爱情献给这种人,显示了封建社会中下层女子对贵族公子歌儿的阶级敌意,这是难能可贵的高尚品质。

下片换头转入写歌女的日常生活:“溅酒滴残歌扇字,弄花熏得舞衣香。”经常在筵席上劝酒唱歌,溅出的美酒滴到扇子上,将扇上的歌词字迹都弄得看不清了。经常陪着公子歌儿游赏园林,玩弄花朵,往往使舞衣沾染上花的香味。这些日常生活,也是上片“轻狂”二字的注脚。“弄花”句用于良史《春山夜月》“弄花香满衣”,增一个“熏”字,将歌女与公子哥儿洒花取乐的形象写得更为生动形象。这二句中的“歌扇”、“舞衣”,点明歌女的身分;“溅酒”、“弄花”,描摹情态。虽未正面描写歌女容貌,却已把歌女的形象生动地勾勒了出来。

歌舞饮酒,游园赏花,本来应该是愉快舒服的生活,但这位歌女却没有这种感觉,恰恰相反,“一春弹泪说凄凉。”春天本来是风和日丽、鸟语花香的美好季节,可是这歌女却整个春天流着眼泪,向自己诉说着自己的凄凉。这句又是对前二句的一个转折。说明这歌女的饮酒作乐、游园赏花都是强作欢笑,内心是非常厌恶而痛苦的。从这似乎是矛盾的状态中表现出这位歌女有着强烈的反抗心理,显示了她的鲜明个性。其中也可体会到作者对这位歌女不幸命运的同情和哀怜,从而激发起读者对她的无限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