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白朴《朝中措·燕忙莺乱斗寻芳》原文赏析

(元)白朴

朝中措·燕忙莺乱斗寻芳

燕忙莺乱斗寻芳,谁得一枝香。自是玉心皎洁,不随花柳飘扬。明朝去也,燕南赵北,水远山长。都把而今欢爱,留教日后思量。

 

至元十七年(1280),正值南宋灭亡之后,元蒙统一中国之初。这年白朴五十五岁,定居建康(江苏南京),不久曾北返真定(河北正定)。在北方短暂居留期间,白朴作有《水龙吟》赠歌妓王氏,又作有《木兰花慢》赠歌妓宋生。这首《朝中措》无词题,从下片词意推测,当是离燕前夕为某位青楼女子而作的。

上片,作者采用比喻的手法,赞扬青楼女子高洁凝重的品格。莺燕在诗词中本喻春光物候,但也指代女性,周邦彦《瑞龙吟》的“定巢燕子”和《忆旧游》的“旧巢更有新燕”则是借指男性的。此词首句的“燕忙莺乱”也是指男性,比喻他们象燕与莺一样在春色浓时忙忙乱乱地寻芳选胜。元人张养浩有“花柳巧为莺燕地”(《寒食游廉园》)之句。莺燕寻找花丛柳枝作为栖息之所,有如男性在青楼寻花问柳一样。也许他们可以觅到普通的花柳,而那最美最香的一枝却不易得到。“谁得”表示反问,即没有一个人能得到。这说明她色冠群芳,高不可攀。她的高洁是由其内在品质决定的。唐代诗人李白《怨情》诗有“花性飘扬不自持,玉心皎洁终不移”之句,表现女性的纯洁坚贞。“玉心”即皎洁如玉之心,以示纯洁。作者化用李白诗句,以为这青楼女子本来纯洁如玉,绝不同于一般的浮花浪柳、冶叶倡条,心性骀荡,随风而不能自持。显然这是很有个性而自尊心很强的女子。古代文人对青楼女子的赞美,大都侧重于色艺,格调高者亦止于情意的抒写,而赞美他们高洁的品格似乎有些不伦不类,因为其特殊职业是不易保持高洁的。元人的观念与文人传统观念略有相异之处,例如白朴曾深为爱赏的女伶天然秀,《青楼集》里称她“丰神靓雅,殊有林下风致”,“人咸以国香深惜,然尚高洁凝重”。无论这青楼女子实际品格和心性如何,但在主体的感受中她是高洁的,因而不能认为对其赞美是虚伪可笑的。此词的妙处在于省略,即在上下片之间略去了具体情事,如他们的相识,互相欢爱等等的细节。充分利用了小令形式的凝炼与跳跃性的特点。这样可以有意使情事模糊,让人难以追寻其线索。所以此词在下片忽然直抒离情别绪,结构颇为奇特。词所暗写的时间正是现实的今夜,而明朝离别的念头总缠绕不休。为此,主体感到有些惆怅,又试图排解。他们的欢爱是不易的,明朝分别之后,天南地北,水远山长,也许永无再见之期。燕,指战国时燕国故地,在今河北北部及辽西;赵,指赵国故地,在今河北西部及山西北部:词人借以指北寓真定等地。为了不致将遗恨留给将来,他们执着于现实的今夜尽情欢爱,让它给双方留下一个美好而深刻的回忆。这里也略去了离别的具体情事,仅表示了一种对待情感的新的态度,它颇有元人洒脱之风致。

元人朱经《青楼集序》云:“我皇元初并海宇,而金之遗民,若杜散人、白兰谷、关己斋辈,皆不屑仕进,乃嘲风弄月,留连光景,庸俗易之,用世者嗤之。三君之心,固难识也。”从这首小词里,我们也可见到白朴的一种文化态度,其中有他对生命意义的独特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