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毛奇龄
南柯子·淮西客舍接得陈敬止书,有寄。
驿馆吹芦叶,都亭舞《柘枝》。相逢风雪满淮西。记得去年残烛照征衣。曲水东流浅,盘山北望迷。长安书远寄来稀。又是一年秋色,到天涯。
这首词写羁旅中怀念京城友人。上片回忆去年相会。“驿馆吹芦叶,都亭舞《柘枝》。“驿馆”、“都亭”,均指供行人休息的客舍。“芦叶”,是以竹为管,卷芦叶为首,有七孔的民间乐器。《柘枝》,舞名。开篇两句写相逢后的欢悦之情。第三句“相逢风雪满淮西”,既明点时令,又暗藏“最难风雨故人来”的意外之喜。正因为风雪遇友人,欣喜异常,故两人忘却漫天飞雪,忘却客舍的孤寂冷清,兴致勃勃地听乐、观舞,直至深夜,仍剪烛话旧。“残烛”显出话旧时间之长,亦表明两人感情之深。“征衣”透露出宦游身份,指两人当时的境况,同时暗含旋将上路,分手在即之意。这一切虽然已是“去年”情事,但深厚的友情,却刻骨铭心,永记在怀。
淮西客舍相聚之后,陈敬业即北上“长安(此指京城),而作者仍滞留淮西。冬去秋来,思念不断。下片就诉说今日相思。“曲水”,指流经淮西之河流。这句暗含曲水邀欢,流觞吟诗,盼望两次欢会之意。“盘山”,形容蜿蜒之山势。这句写翘首北望京城,崇山峻岭阻断了视线,无法确知友人近况。终于,在焦急的盼望中得到了友人书信。按常理,词人应欢欣雀跃才是,但出人意料,作者不仅无喜,反而有怨:“长安书远寄来稀。又是一年秋色,到天涯。”时间如此之长,天涯如此之远,思念如此之切,书信却如此之少,一封怎能解思情之“渴”?强烈的思念带出了一声埋怨,透过这责怪,我们看到的不正是作者对友人的深厚情谊吗?反常合道,真情愈显。这种笔法,实在要比正面写得信之喜高明得多,深刻得多。这首词作为给友人的“回复”,在构思、立意、言情上,均堪称“生面独开”(龙榆生《近三百年名家词选》评毛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