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贺裳
《蝶恋花·薄暮银塘风色静》
薄暮银塘风色静,闲倚雕阑,自赏娉婷影。一簇芙蓉相掩映,唾花落处游鳞竞。女伴潜呼浑未醒,横睇回波,才讶红妆并。飞尽残霞天又暝,柳梢笑指新悬镜。
这首小令刻划少女情怀丽而不俗,格调清新。全词着力于一个“静”字,人、景俱静,以静见心。在特定的时间、环境里,多层次、多角度地拓展出一位临水自赏的少女的心态,别具情趣。
起句直写环境之“静”。夏日,近黄昏,池塘边,风平波静,以“银”字状水色,除了描写夕阳余晖外,更主要地是突出了极静而至凝重,犹如白银的水态。二三句转写人物之“静”。“闲倚”乃无拘无束之姿,状少女仪态之静;“自赏”,为悠然自得之意,显少女心境之静。“雕栏”为物美,“娉婷影”为人美。池水平静如镜,少女临水独照,顾影自怜。景静心静,一切都在静谧之中。第四句由分到合,将上面分写之景与人巧妙地借荷花而融合起来。水中“荷花一簇”,翠盖红裳,丽质天成;岸边少女亭亭玉立,艳影独照;花似人,人如花。其仪容、姿态均自然比照、掩映,其间的沟通与契合,怎不使少女凝神冥想,如痴如醉?歇拍句以动写静,用意与“鸟鸣山更幽”同妙。“唾花”,为岸上少女沉思中的下意识动作;“游鱼竞”,则是池中生命的积极反应。一“竞”字,既使静寂中显示出运动,充满了生机,又从游鱼身上折射出少女临水自赏、观荷、思索中特有的青春律动。动静相形,更见出生命之宁和。
下片以“醒”写“未醒”,继续在“静”字上写足写透,开拓词境。“女伴潜呼浑未醒”,过片意脉不断,承上而大书一笔,少女“自赏娉婷影“以至于到了忘形出神之境地,连女伴悄悄走到身边、叫唤她,也一点不知,一点不觉。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眼波流盼,对身旁出现了一位红妆同伴,不禁感到十分惊讶。一个“讶”字,从少女“醒”后之反应,进一步补足其”未醒”之神情,从另一角度再次渲染少女之心静。最后两句,以景结情,呼应开头,绾结全篇。天际消失了最后一抹晚霞,夜幕沉沉降临大地,明月如镜,不知何时悬挂在柳梢之上。此景亦是少女醒后之见。从近黄昏到黄昏后,少女一直痴迷沉醉于自赏。尽管空间不变,但时间在变,景象亦因此迥然不同于前。但少女因为心静而全神贯注,这时间的流动,景色的变异,她浑然不觉,以至于最后蓦然回首,才恍然大悟。这里值得特别提出的是一个“笑”字。这“笑”,是同行女伴嬉闹打趣之笑,抑或是少女自己含羞之笑,醒悟之笑?“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在这片空明皎洁的月光下,在这红衣绿裳、清香四溢的“银塘”边,这神秘之“笑”,除了盎然情趣,难道就没有让人深深思考、遐想的“禅机”吗?在这“笑”中,少女情怀,又将随之翻出一层新的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