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大道·郭小川》全文与读后感赏析

 

一

 

乡村大道呵，好像一座座无始无终的长桥！

从我们的脚下，通向遥远又遥远的天地之交；

那两道长城般的高树呀，排开了绿野上的万顷波涛。

 

哦，乡村大道，又好像一根根金光四射的丝绦！

所有的城市、乡村、山地、平原，都叫它串成珠宝；

这一串串珠宝交错相连，便把我们的锦绣江山缔造！

 

二

 

乡村大道呵，也好像一条条险峻的黄河！

每一条的河身，至少有九曲十八折；

而每一曲、每一折呀，都常常遇到突起的风波。

 

哦，乡村大道，又好像一道道干涸的沟壑！

那上面的石头和乱草呵，比黄河的浪涛还要多；

古往今来的旅人哟，谁不受够了它们的颠簸！

 

三

 

乡村大道呵，我生之初便在它上面匍匐；

当我脱离了娘怀，也还不得不在上面学步；

假如我不曾在上面匍匐学步，也许至今还是个侏儒。

 

哦，乡村大道，所有的山珍土产都得从此上路，

所有的英雄儿女，都得在这上面出出入入；

凡是前来的都有远大的前程，不来的只得老死狭谷。

 

四

 

乡村大道呵，我爱你的长远和宽阔，

也不能不爱你的险峻和你那突起的风波；

如果只会在花砖地上旋舞，那还算什么伟大的生活！

 

哦，乡村大道，我爱你的明亮和丰沃，

也不能不爱你的坎坎坷坷、曲曲折折；

不经过这样的山山水水，黄金的世界怎会开拓！

 

1961年11月初稿于昆明，

1962年6月改于北京。

 

 

《乡村大道》是郭小川诗歌创作由探索期向成熟期过渡的代表作之一。作者从昆明写到北京，几经琢磨，几经其稿，终于将这首既有诗人的激情又有哲学家睿智的诗篇奉献在读者面前。

这首咏物抒情诗，计四部分，八个小节。第一部分赞扬了乡村大道在沟通城乡、串成“珠宝”方面所作的贡献和在缔造我们的锦绣江山中所起的重要作用。第二部分以思想家的求索精神，写乡村大道的险峻和坎坷，给人以深沉的思考。第三部分从人的成长和物资流通的角度，抒发了自己在坎坷的乡村大道学步前进的内心感受。第四部分是全诗的精华所在：它在高远、壮阔的艺术概括中寄寓着“不经过这样的山山水水，黄金的世界怎会开拓”的深刻哲理，表现了诗人战斗的人生观。

郭小川在《谈诗》中说过：“诗是创作，一切要新。”《乡村大道》的成功之处，正在于有不落他人窠臼的新颖构思。乡村大道，本是举目可见的平凡事物。如果按一般化的处理，很容易写成对城乡发展景象的歌唱或田园风光的颂诗。但作者没有平庸地描摹生活，也没用肤浅的情感去敷衍读者，而是抓住乡村大道长远而又曲折，宽阔而又险峻的特点，抒写出一种战斗的情怀，使接受者明白这乡村大道，原来是生活的大道、人生的大道、革命的大道的同义语。

为了表现自己的激越情感和抒写深远绵邈的情思，作者从汉赋中吸取了穷形尽相地描写事物的养料，在诗中采用了层层烘托、反复咏叹的铺陈手法。在第一、二部分中，为了突出乡村大道的视觉形象，作者连用了长桥、丝绦、黄河、沟壑等比喻，层层加以强调和渲染。后半部分则写出乡村大道的“长远和宽阔”、“明亮和丰沃”、“险峻”与“风波”、“坎坷”与“曲折”，有力地揭示了生活的本质，赋予寻常的乡村大道以不寻常的思想内涵。而为了突出思想内涵，诗人舍弃了对乡村大道的精细描绘，避开了路上的车水马龙、欢歌笑语的描写，而以理想的光辉烛照乡村道路，从各种不同的角度去抒情、状景、咏志，力图把哲理性与形象性结合起来，思想性与艺术性统一起来。正是这种铺文摛藻的艺术手法，深化了作者充沛的感情，形成了全诗磅礴的气势，使作品显得激扬跌宕，雄放绚丽，具有一种汪洋恣肆的美。

为了充分强烈地抒发感情，并抒写浩浩荡荡的内容，《乡村大道》采用了脉络贯通、舒卷自如的“新辞赋体”，这种“新辞赋体”多用长句，但无平板滞直、冗长拗口之弊病。这些长句的特点是：一、由两个或三个短句组成，集短为长，长短交错，取长补短，以短衬长。二、在长句的开头或分句的句尾，用“哦”、“呀”、“呵”等语气词，既便于朗读者换气，加强作品的旋律感，也增加了一唱三叹的艺术效果。三、词采华美，但无华而不实的毛病。虽然在个别长句中也使用了“丝绦”、“匍匐”、“侏儒”等少数带有文言色彩的词语，但并不难理解。和这种长句相联系，诗人十分注意排比对仗，平仄互调，清浊通流，声韵优美。如“一座座无始无终的长桥”、“一根根金光四射的丝绦”、“一条条险峻的黄河”、“一道道干涸的沟壑”，不仅使各段之间开合照应，内部联系紧密，使全诗构成和谐严谨的艺术整体。各段句末平仄的互押，则使全诗节奏鲜明，读来顺口，听来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