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字义疏证》与其形成过程
戴震早期的哲学思想与宋明理学(特别是程颢、张载)之学比较接近,但也根据考据学风做了一些修订。能够体现这个思想特征的文献有《法象论》《与是仲明论学书》《与姚孝廉姬传书》《与方希原书》《答郑丈用牧书》等。此外,戴震著有《经考》5卷、附录7卷,是早年治经的札记,不但在经学上支持程朱的立场,还经常引用程朱的言论说明自己的主张。
戴震中晚年的思想是在早期思想基础上形成的。这时期的著作主要以四部书及若干篇文章作为代表。四部书有《原善》3篇、《原善》3卷、《绪言》《孟子字义疏证》。还有若干篇文章,如《读易系辞论性》《读孟子论性》《与某书》《与段若膺论理书》《与段若膺书》《答彭进士允初书》等。
《绪言》与《孟子字义疏证》,可以看成是初本与定本的关系,但《绪言》与《孟子字义疏证》本身又各自经历了多次修订。1942年,四川省立图书馆出版的《图书集刊》创刊号,根据张海鹏(嘉庆时期藏书家)照旷阁抄本刊布出《孟子私淑录》。它是《绪言》的初稿,体例相近,字数比《绪言》少,论述上也不如《绪言》细密。因此,从写作体例与思想内容分析,戴震的这几部著作呈现出一个序列,即《孟子私淑录》→《绪言》→《孟子字义疏证》。
在义理上,戴震在中晚期与早期有显著不同。造成这种不同的重要契机,是戴震与惠栋的会面。与惠栋的交流,使戴震感慨良多,让他产生了新的想法,即破除义理与考据二分的方法,将考据彻底地化为义理。在与惠栋会面后若干年,戴震曾回顾:“然病夫六经微言,后人以歧趋而失之也。言者辄曰:‘有汉儒经学,有宋儒经学,一主于故训,一主于理义。’此诚震之大不解也者。夫所谓理义,苟可以舍经而空凭胸臆,将人人凿空得之,奚有于经学之云乎哉?惟空凭胸臆之卒无当于贤人圣人之理义,然后求之古经。求之古经而遗文垂绝,今古悬隔也,然后求之故训。故训明则古经明,古经明则贤人圣人之理义明,而我心之所同然者,乃因之而明。贤人圣人之理义非它,存乎典章制度者是也。松崖先生之为经也,欲学者事于汉经师之故训,以博稽三古典章制度,由是推求理义,确有据依。彼歧故训、理义二之,是故训非以明理义,而故训胡为?理义不存乎典章制度,势必流入异学曲说而不自知,其亦远乎先生之教矣。”(《题惠定宇先生授经图》)这段话写于1765年,时隔拜会惠栋(1757年)已八年之后。这段话阐述了戴震要将考据与义理合一的思想,戴震承认他受到惠栋的影响。
戴震中晚期的义理学可分两个阶段。大致说,中期以《原善》三篇与《原善》三卷本为代表,尚未明显与宋儒立异。晚期阶段,以《绪言》与《孟子字义疏证》为代表,明确要与宋儒立异,如戴震明确揭示理欲之辨,直接向宋儒发起挑战,当然这主要针对的是理学的末流。晚期作品观点明确,术语自成一套系统。最难解读的是中期的著作,其中杂糅着旧的宋明理学与新的考据义理。
总的看,戴震的义理学经历了早、中、晚三个发展阶段。在中期,戴震的义理已经基本独立。但在当时,这套义理仍是悬空的。义理学与经学仍然脱节,不能获得经学权威的充分支持。透过对“阴阳”范畴的分析,戴震才将他本人的义理与经学比较好地结合在起来。他这一发现的方法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通过文献学的细微差异,发现义理系统的截然不同。戴震对于自己的发现兴奋不已,自称“发狂打破了太极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