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研究·诗学概念·动与静
古代诗学概念。由一对矛盾对立而又辩证统一的审美概念组成,在古代诗论中运用极其广泛。语见先秦《荀子·乐论》:“夫乐者,乐也,人情之所必不免也。故人不能无乐,乐则必发于声音,形于动静;而人之道,声音动静,性术之变尽是矣。”宋朱熹《诗集传序》加以发展,云:“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夫既有欲矣,则不能无思;既有思矣,则不能无言;既有言矣,则言之所不能尽而发于咨嗟咏叹之馀者,必有自然之音响节奏,而不能已焉,此诗之所以作也。”综合言之,“动”与“静”的涵义及其相互关系,可分为三大层次:其一为两种对立统一的宇宙观;其二为两种对立统一的主体论;其三为内容丰富、形态多样的艺术审美规律。前二层次属哲学范畴。而《荀子·乐论》及朱熹之言,则属审美层次,是前面两个哲学范畴中动静论的自然应用与艺术延伸。而在文艺美学领域内,关于动与静的理论,又主要分为两大层次:一是艺术思维、审美活动方面的心静思动论;一是艺术辩证法方面的动与静对立统一说。艺术思维中的心静思动论,显然受道家哲学影响较大。晋陆机《文赋》开头就说“伫中区以玄览”,“玄览”就是道家哲学中的“致虚守静”、直契本体的思维方式。不过陆机论艺术思维,既讲“收视反听”的虚静,同时又强调“耽思旁讯”的意动,从根本上主张心静与思动的辩证统一。至于他说“精骛八极,心游万仞”、“选义按部,考辞就班”,则纯为动态的思维流程了。刘勰亦然,《文心雕龙·神思》篇既讲“陶钧文思,贵在虚静”,同时又说“思理为妙,神与物游”,一静一动,矛盾对立,又辩证统一。明袁宏道《爽籁亭记》更把审美活动中心静思动的艺术境界写得栩栩如生:“及暝而息焉,收吾视,反吾听,万缘俱却,嗒焉丧偶,而后泉之变态百出。初如哀松碎玉,已如鹍弦铁拔;已如疾雷震霆,摇荡山岳。故予神愈静,则泉愈喧也。泉之喧者,入吾耳而注吾心,萧然冷然,浣濯肺腑,疏瀹尘垢,洒洒乎忘身世而一死生,故泉愈喧,则吾神愈静也。”总之,心静思动,以静主动,静而后动,动后愈静,动静相生,辩证统一,这就是艺术思维、审美把握的一个基本规律。在艺术辩证法方面的动与静的对立统一,其审美形态更是多种多样。如有与无,实与虚,势与态,张与弛,促与缓,放与收,起与伏等等,均属一动一静,相反相成。如北齐颜之推《颜氏家训·文章篇》云:“王籍《入若耶溪》诗云:‘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江南以为文外独绝,物无异议。……《诗》云:‘萧萧马鸣,悠悠旆旌。’《毛传》曰:‘言不喧哗也。’吾每叹此解有情致,籍诗生于此耳。”这大概是最早讲以动境显静境的例子。又宋沈括《梦溪笔谈·艺文一》云:“古人诗有‘风定花犹落’之句,以谓无人能对。王荆公以对‘鸟鸣山更幽’。‘鸟鸣山更幽’本南朝宋王籍诗。原对‘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上下句只是一意;‘风定花犹落,鸟鸣山更幽’,则上句静中有动,下句动中有静。”批评家通过分析诗歌作品中的动与静的辩证关系及其所创意境的优劣,来衡量其艺术价值高低。至今,无论是诗人创作,或文论家建构艺术理论,动与静的辩证统一,仍然是一对影响很大的艺术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