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研究·清:汉学《诗经》学的复兴·清代《诗经》学的发展脉络
清初至康熙年间为第一时期:宋学渐衰,汉学复兴。清初三大家“以地主阶级改革派的思想,批判宋明唯心主义理学心学,开启了以复古为口号而面向现实,从实际出发自由研究的学风。顾炎武创始了清代考据学,并创辟了《诗经》音韵学。黄宗羲把经学和史学结合起来,开始了学术史著作。王夫之不但以地主阶级改良主义观点对《诗经》内容作了引申发挥,而且是清代第一个把《诗经》作为文学作品来研究的人。” (夏传才《诗经研究史概要》)此时官方虽推崇宋学,但已兼融汉学。官定的《诗经》教本兼采汉宋之说,如康熙钦定的《诗经传说汇纂》除录朱熹《诗集传》之外,还附录汉学旧说。这期间阎若璩、毛奇龄、陈启源诸人皆攻击朱熹《诗集传》。陈启源《毛诗稽古篇》影响最大,其说诗全依《诗序》、毛《传》、郑《笺》,“题曰 ‘毛诗’,明所宗也。曰‘稽古篇’,明为唐以前专门之学也。”(《四库全书总目》)《毛诗稽古篇》标志着汉学《诗经》学的复兴。
雍正至道光年间为第二时期:古文经学鼎盛,今文经学复萌,是清代经学最繁荣的时期,古文、今文都取得很高成就。雍正、乾隆时期,一面以高官厚禄收买汉族知识分子,一面大兴文字狱。利禄诱引与政治高压之下,知识分子不敢谈论政治,只能埋首于故纸堆中,兴起对经书文字、音韵、名物、训诂进行纯学术的考据,并形成一代风气,世称乾嘉学派。乾嘉学派以古文经学 (新汉学) 为主,其中又分为以惠栋为代表的专力考证、不谈义理的吴派和以戴震为代表的注重通过考证疏解经义的皖派。他们对包括《诗经》在内的经学著作进行极其广泛精密的考证,在文字、音韵、训诂、名物、辨伪、辑佚、校勘诸方面都取得了后人难以企及的成就。嘉庆、道光年间,胡承珙的《毛诗传笺》、马瑞辰的《毛诗传笺通释》、陈奂的《诗毛氏传疏》代表了清代汉学《诗经》学的最高成就。马瑞辰以古文为主,兼通今文,说诗不专宗毛、郑,而是兼采今文诗说,着重纠正孔颖达 《毛诗正义》及毛《传》、郑 《笺》的错误,提出个人的新见。胡承珙宗毛《传》,兼采宋学诗说,主要驳郑《笺》,凡郑《笺》与毛《传》不合处,他一定广征博引证明毛《传》。陈奂专治毛诗,既反对宋学,又反对郑玄兼采今文三家诗说,其代表作《诗毛氏传疏》是清代研究毛诗的集大成著作。
这个时期今文经学也露端倪。被称为常州学派的学者不满于脱离实际的烦琐考据,而上承今文公羊学之风,注重发挥 “微言大义”。乾隆年间的范家相已开始了对今文三家诗的辑录工作。其后嘉庆、道光年间的陈寿祺、陈乔枞父子对三家诗做了更详尽完整的辑录,并大力提倡今文三家。与陈氏同时的魏源著《诗古微》,根据三家诗说阐述有关《诗经》的经学问题。
咸丰至清末为第三时期: 古文经学渐衰,今文经学日盛。考据学逐渐走向烦琐,今文《诗经》学却日渐繁荣。今文《诗经》学分为两类,一为学术上的研究,如清末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专力钩稽三家诗遗说,为三家诗说集大成的著作。一为政治上“托古改制”,如龚自珍、康有为便将《诗经》作为政治工具,他们继承今文三家发挥《诗经》“微言大义”的说诗方法,借助经书的权威地位,通过解说《诗经》发挥改制变法的思想,托言圣人孔子早已将这种改良主张寄寓在《诗经》中,以增强其政治主张的影响。
此外在清代《诗经》学的发展过程中,除了宋学、汉学 (古文)、今文三派之外,始终都存在着一个独立思考派,如康熙年间姚际恒著《诗经通论》,嘉庆年间崔述著《读风偶识》,同治年间方玉润著《诗经原始》,他们不迷信古人旧说,“惟知体会经义,即词以求其意,如读唐、宋人诗然者,了然绝无新旧汉、宋之念存于胸中,惟合于诗义者则从之,不合者则违之。”(崔述《读风偶识·诗柄与经文》) 他们不仅解说诗之义理,还注意到诗的创作技巧与韵味意境。他们在《诗经》研究上所开拓的新学风与其所获得的成果至今仍有借鉴意义。
清朝末年,经学衰落并走向终结。1901年,废而复起的科举制度明诏复止,定于一尊的经学的显赫地位一落千丈。帝制覆灭,宣告了经学时代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