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诗歌别集·明代部分· 石臼集》新诗鉴赏
诗别集,前集九卷,后集七卷,明邢昉撰。昉(1590~1653)字孟贞,一字石湖,高淳(今属江苏)人。明末诸生,复社名士,家贫,寄食四方。崇祯间曾被考官斥为“太狂”,弃举子业,筑室石臼湖边,沽酒自给。入清不仕,以遗民终。
邢诗分前后两期,前集为明亡前所作,后集为入清后所作。前期作品多为同情人民疾苦、反映明末政治昏暗、社会动乱和表现自己傲岸个性之作。晚期作品多表现对故国的怀恋和对清统治的不满。邢诗涉及的社会生活是非常广泛的。《煮盐行》描写了“朝持筐,暮持帚,男子袒跣女蓬首”的煮盐工人的辛酸。《挑菜行》写荒年男女老幼在青黄不接时争挑野菜充饥的情景。(过去虽有诗人写过这种题材,但大多失之笼统,没有邢诗这样细致)作者细致描绘了春阳始动,人们都艰难地奔向田野:“土多菜少人更忙,泥根洗净未盈筐。日晚还家暂举火,不分根叶充饥肠。”《打冰行》写冬季船工破冰早行,生动再现了船户们的艰苦生活。邢诗中大量揭露清统治者野蛮杀戮汉族人的作品都写得十分真实沉痛。《琵琶亭下作》写道:“此地连年兵革苦,前年杀人如刈楚。岸上无人鬼哭多,江边白骨堆成土。”《广陵行》写骇人听项闻的“扬州十日”,诗人从第二年扬州人民超度自己亲人亡魂写起:“广陵城西行十里,犹听城中人哭声”,然后再写清军南下,史可法坚守孤城,城破后:“扬州白日闻鬼啸,前年半死翻山鹞。此番流血又成川,杀戮不分老与少。城中流水迸城外,十家不得一家在。到此萧条人转稀,家家骨肉都狼狈。”最后诗人指出:“九州不肯罢干戈,生人生人将奈何!”这类以丧乱为题材的作品都渗透着作者沉挚的悲痛和对故国的悼念,其数量也很多。《读祖心〈再变记〉漫述五十韵》鞭挞了在国破家亡、天翻地覆的时代种种出卖国家和自己灵魂的败类,歌颂了人间正气,也揭露清统治者的残暴统治。《再变记》是记录南明覆灭过程的野史,诗人写道:“所恨丧乱朝,不少共驩辈。城头竖降旗,城下迎王旆。白头宗伯老,作事弥狡狯。捧献出英皇,笺记称再拜。皇天生此物,其肉安足嘬。”“此记乙至丙,大书得梗概。正气苟勿渝,然不遗裙介。倘非斯人俦,乾坤真愦愦。大师南海秀,夐立风尘外。辛苦事掇拾,微辞缀丛荟。毛锥逐行脚,蝇头装布袋。前日城门过,祸机发逅邂。命危濒伏锧,鞠苦屡加钛。良以笔削劳,几落游魂队。诸方尚云扰,洞势未杀。虽然怵纲罗,慎勿罢记载。伊昔郑亿翁,著书至元代,出土十年前,金石何曾坏。”弘光朝的“共驩”就是指马士英、阮大铖一流。“宗伯老”指钱谦益,对于这个伪君子,诗人表示了极大的义愤。诗的最后描写祖心存天地之正气,著书记史,为此不惧死亡和迫害。令人奇怪的是邢集还有钱谦益的序言,序中言:“今读先生诗凄清悲壮,山峙云涌,多温厚之遗,无怨悱之失。具体少陵而出入韦孟钱刘。”对邢诗大加赞扬,想来钱氏未细读邢氏全集。邢昉编集请钱谦益作序也是一怪事,大约写诗热血沸腾,随意挥斥;待编集时,心已平和,还是请名人作序,集子才便于流传。
邢诗中描写田园风光、山川景色和自己穷困生活的作品数量亦不少。邢诗慷慨悲凉,不尚华藻,惟以真挚动人。
邢集于作者生前即有刻本,一作《鲁稽斋诗》,一为范印心所刻,均未见。乾隆间也有刻本,为避文字狱,有所窜改。清光绪壬辰(1892)仿初印本重镌。